吴趼人历史小说思想探析
摘 要 吴趼人是晚晴时期一位多产的作家,人称“小说巨子”。他是中国近代历史小说创作的先行者,在“小说界革命”中,创造性地将历史小说的真实性与趣味性相结合,尤为注重历史小说的道德教化功能。他在历史小说方面的探索对当今通俗史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提示作用。
关键词 吴趼人 历史小说思想 通俗史学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0前言
吴趼人(1866-1910),广东南海人。原名吴沃尧,字小允,又字茧人,后改为趼人,因居佛山镇,故自称“我佛山人”。他是晚晴时期一位多产的作家,在小说、笔记、小品、寓言、诗歌、戏曲等方面留下了大量的文字,“其创作总字数,约二三百万字”。但他最大的成就还是在小说方面,创作的小说多达30余种,人称“小说巨子”。其代表作《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与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刘鹗的《老残游记》、曾朴的《孽海花》深刻地反映了晚晴社会,被称为“晚晴四大谴责小说”。
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吴趼人是中国近代历史小说创作的先行者。他在中国近代千古未有之大变局中,顺应“小说救国”的社会思潮,投身到梁启超倡导的“小说界革命”中,创办《月月小说》杂志,撰写《痛史》、《两晋演义》和《云南野乘》等历史小说,推动了近代历史小说创作的进步,对当今通俗史学的发展也有着重要的提示作用。
1肯定历史小说的独特价值
中国是个史学发达的国度,传世的史书可谓汗牛充栋,但容易普及于大众的却不多。吴趼人认为古代史册繁重,存在以下六点弊端:
绪端复杂,难于记忆,一也。文字深邃,不有笺注,苟非通才,遽难句读,二也。卷帙浩繁,望而生畏,三也。精神有限,岁月几何,穷年龁龁,卒业无期,四也。童蒙受学,仅授大略,采其粗范,遗其趣味,使自幼视之,已同嚼蜡,五也。人至通才,年已逾冠,虽欲补习,苦无时晷,六也。有此六端,吾将见此册籍之徒存而已也。
吴趼人指出这六点弊端严重影响了中国古代史册的可读性,使得中国古代史册“徒存而已”,不能“饷后学”。那么,该如何增强史书的可读性呢?
吴趼人欣喜地发现了历史小说的独特价值,他指出“盖小说家言,兴味浓厚,易于引人入胜也。是故等是魏、蜀、吴故事,而陈寿《三国志》读之者寡,至如《三国演义》,则自士夫迄于舆台,盖靡不手一篇者矣。”历史小说趣味性较强,在普及历史方面,比正史有优势,这种独特价值让吴趼人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发大誓愿,编纂历史小说,使今日读小说者,明日读正史,如见故人,昨日读正史而不得入者,今日读小说而如身亲其境。”至于是“小说附正史以弛乎”还是“正史籍小说为先导乎”,他只好“请俟后人定论之”。他绕开小说与历史的关系问题,只想着实实在在地创作些符合历史真实且具有趣味性的历史小说来,充分发挥历史小说所具有的不同于正史的独特价值。
2批评历史小说创作存在的问题
“力求叙述历史的真实性,避免蹈虚附会,这是通俗史学和演义小说的根本区别点”。吴趼人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看清了中国古代演义小说的弊病,而极力追求叙述历史的真实性,使得他的历史小说更接近通俗史学的范畴。他在《两晋演义·自序》中说:“吾尝默记之,自《春秋列国》,以迄《英烈传》、《铁冠图》,除《列国》外,其附会者当居百分之九九。甚至借一古人之姓名,以为一书之主脑,除此主脑姓名之外,无一非附会者,如《征东传》之写薛仁贵,《万花楼》之写狄青是也。至于《封神榜》之以神怪之谈,而借历史为依附者,是无论矣。夫小说虽小道,究亦同为文字,同供流传者,其内容乃如是,纵不俱重诬古人,岂亦不畏贻误来者耶?等而上之者,如《东西汉》、《东西晋》等书,似较以上云云者略善矣;顾又失于简略,殊乏意味,而复不能免蹈虚附会之谈。夫蹈虚附会诚小说不能免者,然既蹈虚附会矣,而仍不免失于简略无味。人亦何贵有此小说也?人亦何乐读此小说也?”
其实,吴趼人是在质疑古代历史小说的真实性。在吴趼人看来,“撰历史小说者,当以发明正史事实为宗旨,以借古鉴今为诱导,不可过涉虚诞,与正史相刺谬,尤不可张冠李戴,以别朝之事实,牵率犀入,遗误阅者云云。”这一旨趣在吴趼人的历史小说创作中得到了体现,吴趼人的《两晋演义》就是“以《通鉴》为线索,以《晋书》、《十六国春秋》为史料,一归于正,而况以意味”的作品。
3 追求历史小说真实性与趣味性的统一
在历史小说的创作过程中,尊重历史事实是最重要的原则,遵循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兼顾历史小说的真实性与趣味性的时候。吴趼人对这一点体会深切,他说“作小说难,作历史小说尤难。作历史小说而欲不失历史之真相尤难。作历史小说不失其真相,而欲其有趣味,尤难之又难。”
针对这一难题,吴趼人提出的方案是:“其叙事处或稍有参差先后者,取顺笔势,不得已也。或略加附会,以为点染,亦不得已也,他日当于逐处加以眉批指出之,庶可略借趣味以佐阅者,复指出之,使不为所惑也。”
从这一方案可以看出,为了保证历史小说的趣味性,吴趼人包容了一定程度的“附会”与“虚构”。例如,吴趼人曾尝试引用武侠小说的写作方法,来成全历史小说作为“小说”所具有的艺术气质。“为了使历史小说更具有艺术魅力,作者还将武侠小说的题材和写作手法引进历史小说。在《痛史》中,作者虚构了一群剑侠豪客、草莽英雄的生动形象,如金奎、宋仁、胡仇、狄琪、岳忠等,描绘了一幅宋元之际广大下层人民反抗斗争的悲壮的历史画卷。”
出于对历史真实的维护,吴趼人也想出了一点补救方法,那就是加“眉批”,在小说中进行辅佐性的说明,以避免附会成分对读者的误导。这个方案“可以说是对传统的历史小说理论中争论贵真还是贵虚的一个小结”,是吴趼人将历史小说的真实性与趣味性相结合的成功范例。
4重视历史小说的道德教化功能
如果说克服中国古代史册的弊端以及古代历史小说蹈虚附会的弊病属于技术性问题,那么吴趼人注重历史小说的道德教化功能则属于价值导向问题,而且是他小说创作最为看重的一个问题。
吴趼人在思考各地的风俗差异时,将风俗差异形成的原因与历史小说的功能联系起来。他说“吾自出里门后,虽未能遍游各处,然久居上海,于各地之风土人情,皆得而习闻之。吾之所闻,以淫风者著,十恒八九,惟吾粤几不知有淫风二字,偶有不贞者,则不负齿于人类。初不解吾粤何以独得此良风俗也,继思之,此亦小说家之伟功。”
吴趼人甚至把创作历史小说当做改善道德状况的一大法宝,力求通过历史小说来“旌善惩恶”。他说,“吾人丁此道德沦亡之时会,亦思所以挽此浇风耶!则自当小说始。是故吾发大誓愿,将遍撰译历史小说,以为教科之助。历史云者,非徒记其事实之谓也,旌善惩恶之意实寓焉。”而且,他的这种道德教化旨趣是十分强烈的。他不仅期待历史小说能够发挥好德育功能,还期待“历史小说而外,如社会小说,家庭小说,及科学冒险等,或奇言之,或正言之,务使导之以入于道德范围之内。即艳情小说一种,亦必轨于正道乃入选焉。庶几借小说之趣味,之感情,为德育之一助云尔。”
极度重视小说的道德教化功能是吴趼人历史小说创作的一大特色。这为他的历史小说增色不少,同时也招致了批评。例如,鲁迅先生批评吴趼人将晚清国势不振的原因“归罪于社会上旧道德的消灭”,在具体的叙述中“近于谩骂”,没有做到“旨微而语婉”。可见,吴趼人所秉持的这一小说旨趣太强了,以致在实际创作中做得太过了。
5结束语
吴趼人顺应时代潮流,结合自己对社会的思考,拿起笔来针砭时弊,致力于改良社会道德。他重视历史小说的道德教化功能,提倡并践行将历史小说的真实性与趣味性相结合,在历史小说创作方面具有开创之功。他通过撰写历史小说来呼应时势的做法,对当代史学工作者也是个重要的提示。我们当代的史学工作者可以把从“象牙塔”里盗来的“火种”撒向人间,从事通俗史学作品的创作,运用多种形式,实现“研究”与“通俗”的统一,实现“学术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让史学走向大众,为社会主义新时期的建设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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