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观后感
《小丑》观后感
希斯·莱杰在诺兰的《黑暗骑士》中演出的 Joker 是如此极端的哲学抽象,无端由的恶,对秩序的反动,疯狂就像地心引力,只需轻轻一推,就毫无保留地勾起每个人深藏心中的邪恶,让人发现纯粹的恶也可以美得惊心动魄,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才给心有牵绊的蝙蝠侠带去了最大的伤害,Why so serious?以他为符号的运动对以蝙蝠侠为代表的价值体系构成了根本冲击,在他设置的近乎黑暗森林博弈的两艘船的难题中,诺兰不得不以囚犯们人性光辉的爆发来挫败他的计划,从而给出一个事实上不大可能的理想主义结局,因为他一方面是神经质而反常的,另一方面,思维和行动又是理性计算的结果,在精准把握人性这个意义上,他已经赢了蝙蝠侠,他表面疯狂,钟情犯罪,脱离社会规范,内心却强大拥有理性,让人看得过瘾到血脉喷张,肾上腺素飙升。
但在《小丑》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几乎泪流满面,一切都脱离了善恶分明的超级英雄宇宙,哥谭可以是任意一个既有鳞次栉比的高楼也有阴暗扭曲的下水道的现代都市,而本名 Arthur 的 Joker 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了超级英雄,也没有了超级反派,只是在讲述一个社畜都算不上的小透明犹如复制粘贴的一天又一天,一种以这个时代的任何标准衡量都全然无价值的人生,在肮脏得像个老鼠洞的哥谭市,比起贫富差距和阶层悬殊,更令人窒息的是绝对孤独的生存状态,像Arthur 那样卑微如尘的生命甚至不是齿轮上的一环,活着或死去都不会有人在意。
他不是哲学家,不是革命者,是个毫无话语权的透明人,他坐着地铁来来往往时,就像地铁晚高峰上的每个疲惫孤独的我们,他对着电视做白日梦时,就像每个握着手机做白日梦的我们,只是他做梦时的笑容比我们更天真,因为他自始
至终深深相信着,而对着手机的我们,其实已经不相信了。
他真诚地梦想成为著名喜剧演员,给人们带去笑声,却由于病理原因经常爆发无法自控的大笑,当他认真工作时,没有想象中的笑声,只有机械经过的人群,而当笑声不合时宜地爆发出来,迎接他的只有不解和厌恶。菲尼克斯的笑声凄长,笑到最后仿佛要呕出灵魂,我们为什么不再笑了?什么时候,笑声也成了刺耳的噪音,在影片的一个时刻,悲剧和喜剧的一线之差被参透,Joker 诞生了。
没有话语权,索性不说话,换作无时无刻不在的舞蹈,面对并不存在的观众,演练着出场,亮相,致意,舞动,在慢镜中一切无比残忍,言语的尽头是舞蹈,当人类创造的语言无法沟通时,交流和表达的欲望,自我存在的呼喊在舞蹈中冲破身体而出,他把世界变成了舞台,整个旋转起来,虽然格格不入,所有人却自动被吸引进来。
菲尼克斯为戏减肥到瘦骨嶙峋,让我想起《机械师》里的贝尔,突出的骨头陡然撑起一个直角,触目惊心,尽管我知道他最终将成为那个邪恶化身的 Joker,但当他拖着瘦成皮包骨的身躯飘荡在哥谭时,我没有感到下一秒就要爆发的恐怖,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被社会遗弃的孤独的灵魂,电影里熟悉的套路总是小人物的信念破灭,或是重建信念,或是找到新的信念,而 Joker 都没有,他在信念的垃圾堆里跳舞,虚无主义的狂欢就这样开始,并一直忠实地让穷途末路的状态保持到最后,Joker 面具最终成为符号。
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是一种孤独的状态,当我们失去所有社会联系,和人的联系,我们好像就异化到不那么像“人”了,绝对的孤独联系着绝对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又联系着无序,这是 Joker 的哲学。而《小丑》则为这种哲学勾画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起源。在《黑暗骑士》中,Joker 犹如米开朗基罗,制造的一次次破坏犹如大师手笔,他必须是设计师,是 Joker 的灵魂,而《小丑》则狡猾地让我们看
到,当 Arthur 还在用头撞脚踢冲击铁桶般的社会之网时,他无心点燃的犯罪之火已经燃烧起来,Arthur 是那个最有象征意义的 Joker,但绝非唯一,Joker 是一张面具,每个在社会壁垒里窒息的人都能捡起来,戴上。
菲尼克斯是那个把人撕碎的表演者,在 Arthur 正式成为 Joker 的那个时刻,一袭红衣的背影让我想起希斯·莱杰,但除此之外,再不相似,希斯·莱杰的Joker 抹上鲜红的嘴唇浮起笑容时,我分享他的邪恶,被压抑的不安被唤起,渴望他的叛逆,而看菲尼克斯的 Joker 抹上鲜红的嘴唇时,我只想哭,他眼里有一种孩子气的淳朴天真,所以当他告诉你,他梦想成为喜剧演员,为人们带来欢笑时,以及当他作为一个字面意义的小丑表演时,你会真诚地相信,无所担忧地笑出声,看他在车上逗笑孩子却被孩子的妈妈误解时,你会发自内心地难过,也正是因此,当这种孩子气的天真中爆发出破坏性,进而高歌虚无主义,说出希望自己的死比人生更值得时,你才会跟着他由痛到悲,体会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我为什么热爱小丑?不是因为我厌恶了英雄,也不是因为我不再相信生活中会有奇迹出现,而是小丑,他的穷途而哭,他的虚无主义,很多时候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我的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