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青州龙兴寺造像贴金彩绘并非均系北朝装饰
本文从金石文献、逻辑推理和实物分析三个方面探讨,认为青州至少在五代、北宋时期便存在着不间断重妆古代佛像的功德活动,龙兴寺造像贴金彩绘并非均系北朝造像时的装饰,其中有大量佛像曾被后世重妆过。这一结论是当初研究者们在对龙兴寺造像贴金彩绘工艺进行评价时所忽视的问题,故本文推进了人们对这批造像贴金彩绘问题的深入认识,具有重要启发意义。
关键词:北朝 青州 龙兴寺造像 贴金彩绘 装饰
1996年10月,山东青州龙兴寺遗址出土400余尊北魏至北宋时期的窖藏佛教造像。这批造像以其数量之多、历时之久、种类之全、雕刻技艺之精湛、贴金彩绘保存之完好,先后被评为当年中国十人考古发现之一和20世纪全国百项考古大发现之一,被誉为“改写东方艺术史的重大发现”。据初步统计,龙兴寺造像95%为北朝佛像,其中“90%以上都保留了彩绘和贴金”。杨泓先生评云:“一些传世的石造像,历经岁月外表敷色早已残褪,再经历代收藏者不断洗刷除尘,人们只见失去敷彩的石胎外貌,故而引入误区,以为古人原就以不敷色的石雕为美,并由此引伸赞赏,其实这都是用现代欣赏艺术的眼光去误测古人。这次青州出土的石造像,大多保存着石刻表面的贴金绘彩,使我们得以观察到北朝佛教石造像的庐山真貌。浓彩装扮的石雕像,特别是佛陀立像,金面朱农,更显妙像庄严,突出呈现了北朝佛教石刻的艺术特色和时代风貌。”丁明夷先生也说道:中国古代“佛像新成时多赋以颜色艳丽的色彩,但现存作品已多看不见赋彩,很难想见其当年描金彩绘的原貌。龙兴寺窖藏佛像描金彩绘保存较好,可使人窥知佛像初成时塑绘一体的风采。”从杨、丁两位先生的评说可知,他们都认为龙兴寺造像贴金彩绘系北朝时期装饰。然而我们必须看到,龙兴寺造像是在宋末金初被窖藏于地下的。那么,在北朝迄宋末金初的500多年时间里,这批造像中的一部分就没有被后世重新贴金彩绘过吗?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流光溢彩,真的都是北朝造像时所施吗?目前学术界对这个问题还未引起应有的关注。据本人所知,除去中华世纪坛艺术馆、青州市博物馆所编《青州北朝佛教造像》一书中简要指出了几件北朝造像存在着被后世重新妆銮的情况外,尚不见有专文予以论述。有鉴于此,笔者不揣谫陋,拟从金石文献、逻辑推理和实物分析三个方面谈一点粗浅看法,以期对该问题求得一个比较接近于历史实际的认识。
一、从金石文献上看,青州至少在五代、北宋时期就存在着对古代佛教造像进行重妆的功德活动
古人对佛像进行贴金彩绘的目的在于提高其逼真、生动的程度,以便吸引、感染信众。古代佛像由于贴金彩绘时间过久以及遭受法难,特别是长期露天陈置的原因,贴金彩绘往往失去昔日风采或脱褪不存。如此状况,就很有必要进行重妆了。此即重妆这种功德活动出现的客观原因。笔者发现,五代、北宋时期青州曾经流行对古代佛像进行“重妆”的功德活动。当时的“重妆”,或称“重装”、“重塑”,均是对佛像进行重新贴金彩绘的意思。
(一)今青州城南5公里云门山山阳隋开皇(581~600)年间开凿的两座中型佛教石窟在五代时期曾被重妆过。这两座隋窟东西并列,几乎毗连一起。据今刻在东窟下方的《云门山大云寺重妆修壁龛功德记》载:后周广顺三年(953),功德主彭仁福一行来到云门山大云寺,“睹圣像之凌夷,……全无彩绘之踪,……遂乃慎选良工,精求彩笔,果得入神之妙,……重新两龛,加口修饰。”由此可知,这两座隋窟在凿成后三个多世纪的后周时被彭仁福等人出资进行了精心重妆。
(二)无独有偶。在《云门山大云寺重妆修壁龛功德记》所在石窟的右下方还刻有一篇《邓氏重修佛龛记》,字迹大多磨灭难辨,所幸光绪《益都县图志》已予著录。该文记载的是,北宋至道三年(997),“青州益都县南和界住人清信男弟子邓口因到云门……独口口财,重装口像。”据此再知,云门山这两座隋窟在后周至宋初的短短44年间,竟先后两次被彭仁福、邓氏重妆。
(三)青州市博物馆收藏有一件出土于该市朱良镇良孟村的北魏孝昌三年(527)佛菩萨三尊像。此像通高202厘米,宽115厘米。从造像背面题记可知,出资造像者是青州“邑义”90余人(现残留姓名和法名者55人,其中比丘尼22人)。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件北魏造像的底座正面还镌刻着一篇北宋题记,赫然载有都维那邓明等加余人捐资于“庆历五年(1045)八月十五日,重塑碑佛”的珍贵信息。令人感慨的是,这件北魏造像虽然在雕成500余年后的北宋时期被“重塑”过,但现在却连一点贴金彩绘痕迹也看不到了,完全是一派素面形象。毫无疑问,这是北宋青州信众对北魏造像进行重妆的一个典型事例,对于说明当时青州存在对北朝造像进行重妆的功德活动是一个极其有力的证据。
二、从逻辑推理上看,龙兴寺北朝造像贴金彩绘不可能全是最初造像时的装饰
(一)1988~1990年山东诸城出土的北朝石造像上也发现了大量贴金彩绘。两相比较,龙兴寺造像贴金彩绘的保存状况明显要好于诸城造像。丁明夷先生对此曾有评论:“尽管诸城佛像的彩绘已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就其保存状况而言,青州佛像仍是最完好的。”。谨按诸城造像是在北周武帝建德法难遭受破坏后不久即埋入地下的,而龙兴寺造像则是在宋末金初被窖藏的,其陈置沿用时间要比诸城造像长出500余年。以理推之,龙兴寺造像贴金彩绘应比诸城造像保存为差才是,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这若非龙兴寺造像曾被后世重妆的缘故,在逻辑推理上是很难说得过去的。
(二)《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艺术》一书共收录5件宋代龙兴寺石雕罗汉像,它们通高或残高均在26.9~36.5厘米之间,皆属小型造像。这5件造像中除去编号为225的罗汉像已无妆銮痕迹可寻外,其余4件都保存着少量贴金彩绘。编号为221的罗汉像贴金彩绘相对保存最好,在胸前和基座上可见明显的妆銮痕迹;编号为220的罗汉像仅在右朐前的袈裟上残留少量贴金;编号为224的罗汉像在基座上残留彩绘;编号为222的罗汉像贴金彩绘的痕迹已很不明显。这4件宋代罗汉像上的贴金彩绘为宋代装饰应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龙兴寺造像入埋地下的时间是在宋末金初。我们从这4件罗汉像可以看山,其贴金彩绘的保存情况是极不理想的。宋代造像贴金彩绘呈现着如此状况,而北朝造像却不乏妆銮鲜艳如初者,这显然是很不符合情理的。
(三)黄金为贵重金属,贴金是一种高级装饰工艺。佛像上金光闪闪的大量贴金,对贪婪的灭佛者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如北周武帝建德法难时,就曾下令“融刮圣容”,大规模刮取北朝造像上的贴金。建德六年(577),“濮阳郡(治今山东鄄城北)有石像,郡官令载向府,将刮取金。”唐武宗会吕法难时,登州灭佛者还“就佛上剥金”。笔者看到,龙兴寺有些北朝佛像几乎通体贴金,用金量之大,贴金之富丽,令人惊叹不已。这些佛像,应该说在历史上都曾遭受过不止一次的法难,其贴金完全有被融刮、剥取的可能。因此,龙兴寺北朝造像贴金保存较好者,似乎更应是后人重
下一篇:铜马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