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称评审中的风波
梁玲 曾发表散文、小说多篇,现供职于安康市旬阳县博物馆。
一
清晨,早操刚下,朝读未上,天边一串鸽哨在云端飘荡。一条新闻在南山中学的校园里窃窃私语而又兴致勃勃地传播着:有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听的人有些诧异,也有些兴奋,说的人不时左右看看,尽力降低声音分贝,听的人便不得不往前探着身子,竭力不漏掉一个字。嘘,有人发出警示。正神采飞扬讲述着的人戛然禁了声,讲者、听者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把同情或俨然怜悯的眼光投向走过来的青年女教师严丽颖。严老师早!有人打招呼。
严丽颖微笑着点头作答,却有几分意外地诧异于人们神秘而诡异的目光,她心存疑虑、步履缓慢地走进了教室。
下午,严丽颖便知道,自己申报中学一级教师资格的申请被学校职评小组刷了下来,与她竞争一个名额的瞿美丽胜出,她被淘汰了。
严丽颖感到非常的意外和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教学比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被人称为二百五的无才无德者,竟然打败了自己。这简直是把鬼日下了。记得那是自己调来南山中学的第一天早晨,严丽颖她早早地来到校园,校园静悄悄的。好香的月季花噢!一声南山味儿的普通话,带着年轻女子的娇滴滴的语气顺风传来。严丽颖循声望去,校园中间的月季花园边,伫立着一个梳着高高马尾松、身着白色短裙的女子,正凑近一朵花嗅着。严丽颖快步上前,微笑着问道:你好!请问黎校长办公室……月季花前的女子转过身来,严丽颖倒吸一口凉气。站在眼前的,分明是比自己年长一两岁的奔头、长脸女人。长脸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眼,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而细小菊花随之盛开在额头、眼角。你是严老师——严姐吧,早就听说你了。说着,接过严丽颖手里的包。严姐,姐夫没送你过来?这样吧,先到我办公室坐坐,然后我带你去找黎校长。
听着长脸女人一声声的严姐,想想那声娇滴滴的南山普通话,严丽颖感到了热情、近乎、忽拉,同时又感到了一种见面熟、交际女的风尘味。先不说俩人明明还是山高水远的关系,竟然一下子被这声严姐扯成了亲戚。单就那称呼,严丽颖也不习惯,不是酒肆茶楼的,也不是贩夫走卒的,叫什么姐姐姐夫呢。简单地叫严老师多好,学校里的人逮谁不是叫老师?关系生分的叫老师,关系亲密的也叫老师;敬重的叫老师,讨厌的也叫老师。老师的意蕴丰富多义,几乎和唐代李义山的诗歌一样婉约隐晦、丰富多义。
可长脸女人,哦,刚刚听她自我介绍叫瞿美丽,偏要叫严姐,也不看看人家乐意不乐意、情愿不情愿,自己就给上硬贴。把自己看小,并不是不要自尊。
真是谁都能拿到手里的女人,听说这类女人没黄肠、没心计、易动情、裤带松。严丽颖摇摇头笑笑。
后来,严丽颖知道瞿美丽教初一地理课,之前教初三语文,因为她是以中学语文教师的身份调来的。一个月后,教务处组织听了瞿美丽一节《白杨礼赞》课文分析课。整整一节课,瞿美丽的眼睛离不开课本和教学参考书,整整一节课,黑板上只板书了课文标题。课后,教务处将她调整到史地生教研组,教初一地理课。因为,教务主任说,不想误了这届学生。
可就是这个瞿美丽,在中级职称竞争中生生挤掉严丽颖,轻易胜出。
职称评定开初,严丽颖私下反复权衡、比较、分析另外几个老师的评审条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也有人提醒她切不可大意,该做工作一定要事先活动。可她不以为然,认为人心自有公正,这些担心是杞人忧天。没想到却被瞿美丽把自己暗算了!可是,瞿美丽轻易暗算了自己,她能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吗?严丽颖猛然想起了去年春天总务办公室发生过的一件事。一天,总务处的主任和厨房几个女人开玩笑,说她们是他的姨太太,刚好到总务处领东西的瞿美丽,抢着说自己也要做他的姨太太,总务主任哈哈大笑,几个女人忙给她解释姨太太的意思。
严丽颖当时听到后咧开嘴角不屑一顾地笑了。讲述者说:你以为瞿美丽真不知道姨太太是什么?
严丽颖陷入了深深地失落与自疚之中,自己平时的孤傲、清高、自信、矜持的性格和修为,给自己带来工作中的困难和坎坷。她捧起茶杯啜饮一口,看针状的茶在淡绿色的水中根根竖起,杯中茶雾升起来,渐渐的,眼前白雾弥漫。
二
恃才自傲、洁身自好的严丽颖一直认为:教师的天职就是爱学生、教好书,为社会培养优秀的人材;她一直相信,职称评定就是看教学能力、水平、责任、成绩的。无论有多少附加因素,最起码的条件不能变。没想到,起决定性作用的,恰是那些非教学水平和能力的附加因素。严丽颖迷茫了,她放下杯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自己错在哪里?失误在何处?教育界的公平、公正在哪里?窗外狂风呼啸,大树被拉弯了腰,天上乌云翻卷,她在重压之下。
自信、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对今天美丽、漂亮、有资色的青年女性来说,真的遇到了强烈的挑战吗!严丽颖总以为自己德、能、勤、绩远高于别人,中级职称资格审检初评一定能够出线。她把申报材料递到学校后,更加认真地上课,认真批改作业,踏实地工作。没有找任何人,没有做任何工作。可瞿美丽与她不同,她携着自己在省城搞房地产的大老板丈夫,坐着别克车,进县长家,出教育局局长门,请学校职称评审小组成员吃饭,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都是严丽颖过后才知道的。她的心头压了一块巨石。平时蓝天白云下窗明几净、鲜花盛开、书声琅琅、童心溢芳的校园,瞬间在她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她百思不得其解,瞿美丽有如此巨大的能耐。
严丽颖终于听说是莫副校长在暗地里全力帮助瞿美丽。
莫副校长。严丽颖一下子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莫副校长名叫莫仁义,年龄三十二岁,一米七八的高挑个儿,冬瓜脸,大胡子,身体健壮,精力过剩,经常打网球。他晚自己一年调进来,常套近乎说他是与严老师一路来的。他的专业是英语,英文功底如何,不得而知,只知他喜欢往女教师堆里钻,浑身上下充满西洋味儿,每句话必夹带一两个英文单词,言毕称OK,并不时伴以嗯哼和耸肩、摊手之动作,活脱脱的一个假洋鬼子。
假洋鬼子是一个黄色浪漫者。油菜花开的时候,适逢晚霞布满西天之际,他总喜欢约几个人到南山踏青野游,到小桥流水处看夕阳西下,到农家小院里体会山村的风土人情,而这样的游玩是忘不了约上英语教研组和语文教研组的几位年轻男女教师的。严丽颖呢,只要没事,也会欣然前往,毕竟骨子里生有中国文人风花雪月之情结,心里郁积了太多平日压抑了的东西需要释放。在一次野餐时,莫仁义摊开了一包钱钱肉,开玩笑地问严丽颖:严老师,这是哪儿来的肉?严丽颖羞得满脸通红。周围男女老师哈哈大笑,她又认真不得,索性半开玩笑半戏谑地说:那就是你的肉。周围又是一片哈哈大笑声。自从那次野餐之后,严丽颖远远地躲着莫仁义走。
莫校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同事对刚下课的严丽颖说。
放下手中东西,严丽颖便走出去。
莫校长,什么事?
严丽颖走进莫仁义办公室,莫仁义皮笑肉不笑地急忙回手关上门,一把抱住严丽颖,一双被欲火烧红了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带着烟味的唇也压向她的唇。一刹那间,严丽颖有些发懵,她不明白平日道貌岸然、举止文雅、谈吐文明的他如何变成这等粗野和荒唐?刹那间的眩晕后,她挣出右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慌忙拉开门,夺路而逃。跑回办公室,严丽颖的心还跳个不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不是学了外语的人,都把外国的那套生活方式和情感方式学过来了。外国电影中的许多男人都在办公室、汽车里、卫生间的马桶上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发生性关系。但严丽颖不行,她不爱莫仁义,甚至有些讨厌他。严丽颖把这件事压在心底,给任何人都没讲,只是躲得莫仁义更远了。
假洋鬼子是一个势利小人、色情嫖客。从挨了耳光那天起,完全暴露出他对处理女人间关系的丑恶嘴脸。他做人没有底线,自己得不到的女人,就千方百计地毁掉她。他强奸未遂后不断变换花样报复严丽颖。学年初,主管教学的他指示教务处安排严丽颖担任问题班班主任;袭击式组织观摩教学,再鸡蛋里挑骨头式地评课。
记得在一次周一的例会上,校长、教务主任分别对上周的教育教学工作作了总结,安排布置了本周工作后,姓莫的假洋鬼子作补充发言,他说:关于教师的着装,学校已经有所要求,我就不再重复。我现在要强调的是,女教师的配饰必须要与身份相统一,以入乡随俗为原则。各位注意到没有?每当放学时间一到,就有极个别人,单肩挎一只长带子小坤包,旁若无人走出校门,走过大街,引起路人诸多非议,严重影响了南山中学教师在社会上的形象!假洋鬼子拍着桌子厉声说。你以为这儿是纽约儿?是巴黎?你是港澳侨胞?归国华侨?拜托你认清自己的角色,摆正自己的位置。OK!
满会议室人面面相觑,不知莫副校长所言何人。渐渐的,有人将目光聚焦严丽颖。严丽颖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莫副校长正义正词严抨击的对象是自己!严丽颖不屑地咧嘴一笑。会后,有人私下便叫她纽约儿人。
好在她的教学能力、教学成绩在南山中学是数得着的,假洋鬼子渐渐地也就收敛了。
可没想到,假洋鬼子还是整治了她。
在这次教师资格评审中,莫副校长替瞿美丽四处奔波。黎校长不是在党校学习吗?主持工作的莫副校长说话便有了分量。他在酒宴上向几位评委说:瞿老师教学认真,成绩突出,工作勤恳,能吃苦耐劳,对人热情,同志关系好,希望大家能高抬贵手,提携她一把。再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本来同事之间是没有远近亲疏之分的,可既然有人亲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瞿美丽就这样过了。
严丽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就自己教师资格初评未通过一事上告市教育局。
三
几天来,严丽颖寝食不安,情绪郁结,心里堵住了般愤懑,晚饭没吃便走出家门,来到郊外散步想心事。
她的家就在南山镇街。镇街长约两公里,除了南山中学、镇政府和极少数住家,街面大多是商铺。严丽颖的家——一座八层小楼为主体的钱家院子就雄踞街尾,与位于街头的镇政府大楼、中街的南山中学遥相呼应,占尽南山风光。
如果说,以前严丽颖还因拥有钱家大院产生优越感,而这优越感又冲淡了生活中的落寞、沮丧、忧伤,那么,职称评定后,她的情绪又跌回原点。拥有钱家大院又怎样?比别人有钱又如何?生活照样充满灰色的抑郁,欢乐和幸福依旧在目力无法企及的遥远处徘徊。
严丽颖不在乎拥有很多金钱,可她和钱守业的婚姻却是金钱成就。
二十二岁上,竹筒村村小代理教师严丽颖,由父母做主嫁给现在的丈夫钱守业。钱守业黑瘦、矮小,说话时好像黄蜂钻进竹筒似的,齿缝间发出丝丝的声音,那是因为小时候的兔唇缝合手术不理想的缘故。可小学都没毕业的钱守业,对准媳妇的要求还很高,立志非漂亮姑娘不娶,因而年近三十,还没定下一门亲事。
严丽颖和钱守业的第一次见面在介绍人家里。只一眼,严丽颖就吓得逃了出去。可是,严丽颖还是在这一年披上嫁衣,嫁给了钱守业。因为妈说,娃呀,人家家大业大,要啥有啥,光那座矿不吃上几辈人?不就是长相差了点、个子矮了点,可也不缺胳膊少腿的。再说,你嫁了过去就享福,你爹你哥在矿里干活不也有个照顾?这样的人家不嫁,你要嫁啥样的?
严丽颖落泪,无语。
二十多岁啊,是女人爱做梦的时段,青春亮丽,生命汁液鲜活饱满,一碰就流水。然而,新婚晚上,面对情绪高亢得眼睛充血的钱守业,她惊恐地闭上眼睛,又麻木得如阅尽沧桑的老妇,闭着眼晴,任其折腾。他浅尝辄止,又长驱直入,隔山掏火,又贴壁侧擦,连连喷射,又钢枪不倒。你咋像个木头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女人味都没有。钱守业从她身上翻下来,扫兴地说。不一会儿,如雷鼾声便响了起来。
严丽颖对钱守业始终没有青春女人激情四溢的状态,每逢钱守业要做爱,她都感到是一种灾难、负担。于是,钱守业明白了,有些女人是天生的性冷淡,这样的女人让他摊上了。于是,唉一声,不再期待她给自己想象的激情,便自顾自地动作,权当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严丽颖怎么也不明白,让自己惧怕、厌倦的床笫之事竟会让钱守业如此乐而不疲?隔三岔五,总要例行,机械的物理运动,变形丑陋的脸,黏糊糊的汗液,简直让人恶心。于是,能逃避即逃避,不能,即闭眼不看,用心谛听墙壁上时钟的滴答声。在时钟的滴答声中,女儿出世了,会走路了,严丽颖也中文本科函授毕业,应聘到南山中学任教。
也许近不惑之年吧,也许别的原因,夜晚,钱守业不再无休止地索要,倒头便睡。严丽颖也不再是一枚青涩的果子,不再青春,却更加迷人。不再是梦一样怯生生的眼神,有些经历了沧桑的从容、淡定,稍带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白皙的肌肤闪烁晶莹的光泽,稍嫌单薄的身材却也玲珑有致。
生活像一条流速平缓的河,严丽颖已经习惯了这种没有波澜、没有起伏的日子。
教师资格评审落选之事,她没有向钱守业说,自己埋在心里。她心里实在难受到了极点,独自一人漫步在镇子外边的树林边。
镇外那片野生的杂树林是近几年才蓬蓬勃勃生长起来的。林中野花丛生,林外一条小溪叮咚流过,不等到了溪边,便能听到蛙声一片。小镇人很少光顾这儿,因而这片杂树林显得幽深、宁静,严丽颖常常在朝霞、晚霞布满东天、西天时来到这儿,在鸟语花香中找到心灵的宁静。
四
你说,这件事我办得怎样?漂亮吧。突然,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从林子里传出。
漂亮!你没见姓严的脸变成什么样了?雪一样白啊,真解气。是女人夸张的发嗲声音。
你瞧你说话的样儿。你是赢家,你要大度,没事了到她那儿聊聊天!男人的语气有嗔怪。说实话,这次费尽心思阴了人家,有些缺德,应该说sorry的。
怎么啦?后悔了?把我搂在怀里还在心疼别人?嗔中带怒的声音。
这哪儿跟哪儿?我是说,若要公平竞争,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好了,不说这些。说说什么时候到你家去享受享受劳作后的欢乐。
这几天不行,我来例假了。馍不吃在笼子里给你存着呢,要不,你现在吃吃奶?
说话声没了,只听见小河的唰唰唰流水声在树林回旋、荡漾。
严丽颖像被施了定身法般,愣在那儿,不会走动,没了思维。林中什么时候恢复幽静?那一男一女什么时候离开?她不得而知,却因为林中静了下来而清醒。
清醒后的严丽颖,拔腿跑回家。
原来瞿美丽利用身体赢了自己,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一种质疑和拷问。女人的立世根本是什么?人间的公理何在?理性的男人在哪里?
望着镜子,严丽颖忽觉触目惊心。镜子映出的脸,陡然写满岁月走过的痕迹,苍白而沧桑、灰暗而疲惫。
突然,严丽颖不那么鄙视瞿美丽了。她为莫仁义的生命、生存、生活、爱情观感到可怜、可悲。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埋葬他、吞没他、消融他。
深更半夜对着镜子招魂?你不睡还让别人睡不?神经病!钱守业睁开眼睛,不满地嘟囔一句,又翻身睡去。
床上张着大嘴打鼾的男人,就是命运安排给她的人生伴侣。他能在她无助的时刻,送上温暖的怀抱,抚慰她冰冷而迷茫的灵魂?他能在生活赋予她过多磨难时,毅然决然地用他男人的力量扛起压在她身上的重负吗?
严丽颖心里说不出的悲凉。
夜深沉,蜷伏深山的南山镇早已沉入梦乡,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过后依旧万籁俱寂。严丽颖困极了,不知不觉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和谁在河边散步?影影绰绰,漫漶诡异,是儿时的伙伴,是同校的女友,是心仪已久的那位风度翩翩、儒雅博学、正直磊落的大学老师,记不得了。只记得柳絮飘飞的仲春,绿莹莹的枝条在四月的春风中轻舞飞扬,时不时轻抚严丽颖的脸颊,惬意得像恋人温柔地抚摸。一条小路通向小河边,水边一棵枝叶婆娑的柳树,将无数碧绿枝条垂入水中,于是,水里有了一幅画,与蓝天、白云、山峦、空中掠过的小鸟相映成趣。严丽颖拉着女伴的手走到水边,掬一捧柳色般的水,看它从指缝间渗出。突然,岸上人声嘈杂,脚步杂乱。快跑,水头来了……严丽颖大惊失色,身边的游伴也不知何时离去,清粼粼的水被夹带着灰色的水沫和黑色浪渣的滔天黄水替代,柳树的树干已浸泡水中连同脸色一样的她。巨大的恐怖笼罩了严丽颖,却不知拔脚逃离!惊恐地望着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严丽颖在没顶前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啊……
冷汗淋淋地从梦中醒来,好一阵不得平息惊恐的心情和依然颤抖的身体。为什么做这样的梦?莫非有是非缠身?严丽颖在忐忑不安中,迎来窗隙间漏进的第一丝晨光。
五
严老师,莫校长让你去一下。有同事在门外叫她。
严丽颖答应一声,走出去。
sit down please.假洋鬼子笑容可掬地站起来。严丽颖站在门外。
不用,有什么事你说吧。一夜无眠,严丽颖眼圈发青,一张脸也呈灰色。
严老师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家休息休息?不过,严老师一向爱岗敬业,从不因身体不适等私事影响工作。我没说错吧?OK!看到严丽颖的憔悴,假洋鬼子心里涌起快意。他就是想看看,一石二鸟产生怎样效应?浑身长刺的女人,如何在他面前低下高昂的头?假洋鬼子走近严丽颖,关切地拍拍她的肩膀。严丽颖后退几步,冷冷看着他。他眼里闪过一丝愠怒,却瞬间恢复关切神色。这次你中级职称没能通过,我很遗憾,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名额太少,够晋升条件的人又多,我们做领导的真难啊!假洋鬼子咂吧着嘴感慨。
是难,难得工作都做到树林里,有奶便是娘,是你的为人。严丽颖讥讽地说。
什么树林里?我倒是想和你在树林里工作,你愿意吗?假洋鬼子在瞬间一愣后迅速镇定下来,假惺惺地说:好好工作,和领导与同事处好关系,等下一次一定给你。我也想给你,不行呀!评委说了算。
胸腔郁结无法排遣的激愤、羞辱的激烈情绪,这股暗藏的情绪,迫使严丽颖毅然决然带着南山中学职称评定的相关材料,前往滨江市教育局。
两天后,市局派出调查组进驻南山中学。
六
调查结果在严丽颖意料之中。取消瞿美丽中学一级教师资格,撤销莫仁义副校长职务,黎校长(市局通知他提前结束学习回校主持工作)在全校教职工会议上宣布:重新评定这次一级教师资格。
一个美丽的早晨,严丽颖又来到镇外那片杂树林。
林子里,凉风习习、清香四溢,鸟雀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夏虫的呢喃与溪边的蛙鸣此呼彼应。走在熟悉的林间小道,严丽颖不时弯下身子,采一朵野蔷薇或草石竺、蒲公英,吮吸一口弥散空气中的花香草香,惬意之感油然而生。水流声越来越近,小溪就在眼前,而红的、紫的、白的花已抱了满怀。人花相映,美艳动人。
手机铃声响起,是魏佳艺的《女人如烟》。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严丽颖耳边响起,我是县教育局人事股的股长,局领导让我问你愿不愿到县职业教育学校去。
严丽颖挂断电话,抬头极目远望。是朝阳即将喷薄而出时,殷红的朝霞氤染了东方的天空,像燃烧的火焰,尽情绽放着恣意的激越,将无限的美丽动人写满天际。
责任编辑 刘羿群
上一篇:任性的尸体
下一篇:高校学生事务组织结构的改进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