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竹:在飞跃的临界点上腾起
内容摘要:对马竹小说的研究有总论,有文本解读,其中文化的、地域的、乡村/都市的、语言的是比较多见的批评视角。马竹的精神恋地徘徊在城乡之间,他的“武艺”已经凸显在几个“招式”里,有时突然舞出的动作,让人惊叹不已,他已经在飞跃的临界点上起跳,假以时日,他会飞得很高很高……
关键词:马竹小说 精神恋地 艺术追求 飞跃的临界点
“谈湖北都市文学,就不能不讲马竹。马竹也许不是湖北作家中很出风头的一个,严格来讲,他磨砺小说的刻苦程度,使他不算一个多产的作家,但总是有那么几篇停留在读者的阅读视野中,使人们能够长久地思考和回味”[1]这是肖敏2001年给马竹的定位。时隔8年,有评论者感叹,“马竹是武汉作家群的代表作家之一,他近期发表了《芦苇花》、《荷花赋》、《一路茅草花》等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小说精选》等权威杂志转载,在全国文坛引起了较大的反映,但评论界对他的关注不够。”[2]其实,评论界对马竹还是比较关注的,2001年就有袁苏宁对马竹小说总体状况的评文。后来倒是沉寂了一段时间,直到2008年马竹中篇小说《父亲不哭》再度引起评论界的瞩目。近年马竹写小说十分苛刻,常常是完全推倒重来,显得越来越有自己的个性,可以说马竹正处在超越自己的临界点上,准确地说他已经腾空而起,以后的作品将不断证明,在小说创作的世界里他能够飞得很高很高……
一.马竹的身份与成果
马竹的身份有三个聚焦点,1963年人,1985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湖北电视剧制作中心编导部副主任,国家二级编剧。马竹文学写作涉及五个方面,诗歌、散文、小说、文艺理论与文学批评。各种文体的起止年如次:中短篇小说为1983至今,诗歌为1984-2000年;散文为1986-2006年,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的写作均晚于他的文学创作。可见中短篇小说创作贯穿始终,也正是凭借着中短篇小说,马竹由一位在湖北省内有影响的作家跨越到让自己的小说在全国产生影响,其标志有三:一是在《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北京文学》、《新华文摘》等刊物发表或转载作品;二是中篇小说《荷花赋》被列入2000年中国年度最佳中篇小说;三是中篇小说《父亲不哭》2008年进入中国中篇小说排行榜,同年分别被《北京文学》《小说选刊》《新华文摘》全文转载,并获得长江文艺奖、湖北文学奖、屈原文艺奖等。
1992年马竹与人合作4集电视剧《山那边是高坪》,获国家首届电视剧主题歌曲创作奖、中南地区电视剧金帆奖。独立创作电视剧《汈汊湖风暴》(改编,4集),与人合作主创12集电视连续剧《行客女书》、30集电视连续剧《大汉口家族》等。1995年独立创作12集电视连续剧《红土情》。还写有研究影视作品和理论论文,在《中国电影报》、《中国广播电视报》发表。
马竹以为最能代表作家个性的是小说创作,但“小说艺术要汲取戏剧精髓”,[9]这基于他的判断:“至少在十九世纪以前的那些小说家们,多数都有从事戏剧写作的重要经历。更早以前的作家,甚至以戏剧创作为主要生存手段。”这是马竹源于文学史知识谱系的思考结果;从个人体验出发,马竹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他说“年少时根本不怎么在意的一些传统戏曲和经典戏剧,忽然在年岁有所增加时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他将这种体验上升到“人类文化现象和规律,视为潜藏在灵魂里面的文化种子,迟早是要生根开花结果的。”进而推论“一切与故事有关系的文学艺术创作形式都有其相通相似性”,小说创作可以向戏剧学习“许多技巧,比如一个故事、两条线索、三个人物、四个高潮等小窍门,其实也都基本源自传统戏剧艺术的创作方法。”当然主要的还有文化传统的。“一切对传统戏剧艺术几乎没有过接触的小说写作,注定是速朽或平庸的。”这些“虽是一家之言,但也是阅读文学经典之心得”马竹说。
可以这么说:马竹的文学创作虽然涉及诗歌、散文、小说、文艺理论与文学批评这五个方面,但他的最好成果还是在中短篇小说;马竹有自己的坚守,他追求“表述的美,人性的美,以及思想的美”[10],尤其注重向戏剧学习。
二.对马竹小说的总论与分论
从期刊网上收集材料,马竹小说总论有三篇,以袁苏宁论文《个人写作时代的症候——对马竹成熟艺术个性的期待》[3]最有份量。论文以“成熟艺术个性”为标杆,表现出对马竹“实力和潜质”的“期待”。其中对马竹作品细读别致而深入,对马竹创作成果的定位也比较公允。
袁文有三个小标题,“丰富与芜杂:个性化生成的艰难”,“都市与乡村:走不出的文化梦魇”“幻境与现实:永无终结的语言游戏”可见论文的批评视角。其中第一部分历时性的作品解读与作品定位更好一些。
袁苏宁认为马竹小说处女作《荒地》“明显带有《红高粱》的风情和印迹”,但“只是马竹一次个人的讲述与阐释,不具备那种生气贯注统照文本的文化精神,” 《荒地》也“有格非似的对历史偶然性的追述”,“还杂有余华式的对暴力的超然叙事,但缺乏那种冷彻骨髓烛照人性的强力。”
《天无绝人之路》是对“现实主义冲击波”的回应,类似的还有《遍地高楼》和《荷花赋》。而《墙上的森林》则“具有先锋叙事的意味,是一部带有实验性的作品。《芦苇花》却又走上了通俗传奇的路子,令人警觉的是马竹近来似乎愈来愈热衷此类写作,显示出走向市场的急切。马竹如此频繁地变换他写作的路数,既显示其试图多方借鉴艺术经验的丰富性,更展露出个性化生存的艰难性。”袁苏宁判定在这个时段,真正属于马竹“独特个性的东西并不多。”
《红尘三米》和《墙上的森林》是都市题材小说,是“对乡愁的诗意抒写和对都市峻激的文化审视。而马竹只是这个时代文化的流浪儿,既无法回归诗意而破败的乡村,又无力走出丑恶凶险而又闪光流丽的都市。”“马竹所持的文化立场仍陷入中国传统的道德批判和西方现代人文学者的文化批判模式,未能体现属于当代性的东西……马竹的都市与乡村间的精神漂泊,仍徘徊在文化前贤的阴影里。”但《墙上的森林》同时又显示了“某种转机和发展”,“那种粘滞客体物象的叙事开始转向主体审美意象的构筑,充盈的主体意念使叙事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意蕴,具有鲜明的先锋写作色彩。”
袁苏宁的研究证明,10年前的马竹,一方面留有向当时名作家“看齐”所受的“影响”,一方面又“并不是肤浅地追逐文学时尚”,在先锋文学已呈跌落之势的九十年代中后期表现出“对先锋的超越与解构。”这表明马竹已经具备较强的创新意识。
近10年,有两篇马竹小说总论值得注意,一是商红的《做一个有头脑的写作者》,二是肖敏《都市知识者的“乡怨”体验——马竹小说创作论》。商红论文短小,给我们传达了两个信息:“马竹把灵魂这碗饭做得那么好”[4]缘于他有自己的艺术追求;同时与他平时的阅读分不开。肖敏论文的主要价值是对马竹“乡怨”情结的审美方式及其缺失“的分析。她说:马竹“习惯于在对城市的正面描写中塑造某种乡土情韵,并借此反映出城市文化的异质性”,“这是由于武汉的地理位置和文化性质决定的”,“马竹的创作显然是有着文化背景和历史机缘的。”但“在马竹的小说中, 我们还不能够体察到复杂多变的城市生存土壤和生存于这块现代土壤的人们的复杂心灵。”[1]
对马竹小说总论并不是很多,尤其是有分量的评论还比较缺乏,相对说来,对马竹获奖小说《父亲不哭》的评论比较充分。有9篇对《父亲不哭》的评论,其中6篇发表在相关博客上,两篇在《长江文艺》上发表,一篇收录在《武汉作家论丛》第二辑里。博客上的文章是传统的读者批评借助博客而发表,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网络在线批评。
鲍风在博客上发表的《说一说马竹的新作<父亲不哭>》篇幅短小,却不乏新见,他认为“当代小说在讲究叙事张力的同时,把一些生活细节放大,这有点类似新闻的思维方法,这样做的结果,往往使小说的故事很单薄,叙事人的感受却得到了强化,在丰富读者的内心体验方面,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马竹的这部中篇,其价值在于将细节放大的同时,又将其固有的意识张力进行了艺术变形,这种变形造成的陌生化效果,增添了其小说作为语言艺术的修辞张力。”[5]
李鲁平《走出对亲人的道德自责——评马竹的<父亲不哭>》从文化角度细读文本,认为《父亲不哭》提出了两个尖锐的问题:一是“季冬”如何面对和承担父亲即将病亡这一严酷的现实,一个是“季冬”如何能从道德上解脱自己。前一个问题“是一个既痛苦又需要智慧的难题。”毫无疑问,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成年的儿子对父母是负有责任的。就如儿子幼年时,父母亲对儿子负有责任一样。儿子应该尽其所能让父母享受天伦之乐,感受到抚育子女最终的回报、幸福。这是一种道德义务。”“季冬”必须找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摆脱这一自责状态。“季冬的最后觉悟才是季冬真正的成熟,即突然意识到该自己给他人建立一种安全和可靠感了。到这里,季冬才最终真正从父亲的去世中解脱出来。[6]
吴艳的论文从内聚焦叙述、“父亲不哭”中“不”字含义的考辨入手,通过细致的文本解读,阐释了父亲形象的独特意义:父亲是坚强的、强势的,父亲是老人,是骨癌患者,更是一位在精神上打不垮的铮铮汉子。论文进一步“追问的是,在我们原初被感动的背后,是否还存在始料不及的多重意蕴?是否还存在一些困扰我们或者被我们忽略的问题?”[7]
晏雨瞳在博客上发表的《马竹<父亲不哭>的心结》一文,也属于用传统写法发表在博客上的文章,但以4个关键词“梦”、“脸面”“命”“话语权”为小标题,别致而含有文化解读深度。[8]
杨彬《楚地水乡的精魂和图腾 ——论马竹的小说<芦苇花>的深层意韵》从《芦苇花》的文本叙述、自然描写、文化内涵、意象意韵等方面探究其深层意韵,揭示《芦苇花》蕴涵的浓郁的楚地水乡特色及其文化意韵。其中的“传奇故事传奇人物”、“自然——楚地水乡的主角和精魂”“自然成为角色和主人公”“芦苇花——楚地水乡的精魂”的解读充满地域文化意味,也是一篇值得关注的文章。[2]
三.马竹的评论与艺术追求
创作谈和作家本人所写的文学批评文字,能直接凸显作家的艺术观。《马竹研究资料汇编》里,除了谈及“小说艺术要汲取戏剧精髓”,文学创作要追求“表述的美,人性的美,以及思想的美”以外,还有几个值得关注的地方。他提出“密度的美”;他对几位作家的热心推荐;他的文学批评实践。
马竹以为:“密度有时很美。”“当你随心所欲轻松把握并深入了这个密度以后,你会发现你开创了一条全新的迷人的道路。”“你所要做的就是发现和思考所谓的历史当中那些被人忽略的真实部分,即便那些部分是滑铁卢战争中的有些残渣。”[11]
在《几个经典作家的非常性格》里马竹选择了
“米兰·昆德拉,关键词:玩笑、流亡、低调、冷静”
“川端康成,关键词:孤独、忧郁、自怜、唯美、自杀”
“斯蒂芬·茨威格,关键词:猎手、想象、流亡、自杀”
“陀思妥耶夫斯基,关键词:病态、癫痫、贫困、流放、宗教”
“海明威,关键词:冒险、疯狂、贪色、好斗、自杀”[12]
这五位作家都生活在20世纪,只有米兰·昆德拉是跨世纪的。自杀、流亡、病态占关键词总量的60%,关键词选择十分准确。这些都表明马竹对经典的、现代意识强烈的作家的偏好,也显露了他对人物个性的准确把握——是小说家的独特本领,在这里我们可以把上述作家看成是马竹笔下的人物。
《说故事可以影响人生》是马竹对台湾作家刘中薇的新著《说故事了没》的简评。在简评之前是关于刘中薇的个人魅力的描叙。
“中薇既是作家、编剧,还是大学兼职讲师,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者,兴致涌来立即背起行囊出游,有时一年之内可以游历最多五个国家……学生评价说刘中薇具有‘无以伦比的美丽’和‘无以名状的吸引力’,因此刘中薇被推荐为七星级的明星老师。”“她的个性,她的人格,她的才华,她的气质,是她拥有暖气场的根源。”
“尤其令人兴奋的是,《说故事了没》全书有很多非常经典的句子与段落,阅读时你也许会忍不住拿出有色笔划杠杠,忍不住摘抄然后张贴在你每天可以重温的上方,给你每天带来信心与活力、希望与惊喜。总之,阅读刘中薇的《说故事了没》,一定能够让身心里外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这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让人幡然清醒并且立即振奋,进而不致年华虚度,像刘中薇那样成功连年。”[13]
马竹这样评论王晓世《相约在异乡》,“朴素和诚实贯穿在她全部的生活与写作里,有时甚至给人一种单纯和稚气的美感……使笔者感叹一个具有简约美感的女性作家对生活的真情发现与讴歌,进而看到她对人世的朴素之情和诚实品格……”“人到中年的王晓世身心似乎没有那种沧桑感,不像有些女性作家那样一脸苍老或满纸苍黄,到如今她还有时像个可爱的小女孩,一脸单纯地微笑着,满怀善心地微笑着,以致我们十分容易从她的新著里阅读到她化深刻为简单、化繁复为简约、化平常为感动的信息,然后阅读到一个出生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女性作家令人感佩的心灵简史。”[14]
这就是马竹的文学评论,其特点是先写人再评文,写人生动形象,评文准确深刻!这样的作家评论有时可以使职业评论者泄气吧。
说明:①本论文为武汉市科技计划项目“武汉作家作品研究资料数据库建设”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150699189-33)也是江汉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之“地域文学研究”成果。②《武汉作家作品研究资料汇编·马竹篇》总策划:周建民,主编:吴艳、吕幼安,副主编:肖敏[M]内部资料,配有电子文档,其中一部分将公开出版。
注释:
[1]肖敏,都市知识者的“乡怨”体验——马竹小说创作论[J]唐山学院学报,2006(4)
[2]杨彬,楚地水乡的精魂和图腾 ——论马竹的小说<芦苇花>的深层意韵[J]湖北作家网:.cn/s/blog_4a0e680901008m9b.html
[6]李鲁平,走出对亲人的道德自责——评马竹的《父亲不哭》[J],长江文艺,2008(10)
[7]吴艳,一个精神上打不垮的汉子——论马竹小说《父亲不哭》中的父亲形象[J] 吕幼安、吴艳主编,武汉作家论丛第二辑[M]武汉出版社,2010
[8]晏雨瞳,马竹《父亲不哭》的心结[J],晏小狼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43758601008qmc.html
[9]马竹,小说艺术要汲取戏剧精髓[J]马竹博客:http://hi.baidu.com/mz1963/
blog/item/5a1831f7f49c172f730eec73.html
[10]马竹,我想那是带血的流泪,[J]长江文艺,2008(1)
[11]马竹,被撕裂的帷幕[J]马竹博客
[12]马竹,几个经典作家的非常性格[J]马竹博客
[13]马竹,说故事可以影响人生[J]马竹博客
[14]马竹,王晓世的心灵简史[J]马竹博客
吴艳,文学评论家,江汉大学文学院教授。现居湖北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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