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类学家高星:他在世界屋脊,找寻4万年前人类的痕迹
在发现尼阿底遗址前的一次调查中,载着3位队员的越野车一头栽入一个深坑。荒郊野外,车毁人伤,课题组开展了一场揪心、艰难的自救活动。
高星是辽宁省宽甸县人,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向为人类起源与演化、旧石器时代人类技术与行为等。茶几上摆着一个长方形塑料盒,里面装有形状各异的石块。乍一看,盒子里的石块并无特异之处。而在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高星看来,它们可都是宝贝。
长期关注“宝贝”石器的高星,最近又有了新收獲。他与国内外同行合作,首次全面、系统地揭示了许昌人的石器制作技术及相关人类行为活动信息。相关成果前不久在线发表在国际考古学期刊《考古与人类学科学》上。为了更形象地介绍他所做的研究工作,高星打了个比方。如果将人类历史浓缩为24小时,当午夜钟声敲响时,直立行走的人类开始出发,狩猎采集、制作工具、学会用火;直到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刻,人类才进入农业社会,开始定居。
“在这一天中,前面99%的时间里,人类是如何走过的?我们通过大量的野外考察和研究分析,试图去解开其中的谜团。”高星说。
“考古”二字令他有些傻眼
从1981年考入北京大学学习考古专业算起,高星已经在考古学领域耕耘了30多年。百度百科词条里对他的介绍是“中国著名旧石器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
高星初入北京大学时,考古还是设在历史系下的一个专业。直到他读到大学三年级时,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才独立成为考古系,后来逐步发展成为今天的考古文博学院。
从名称的变化,可以看出一个学科逐步壮大的过程。同时,也不难看出,考古学在当年是一个较为冷门的学科。“刚上大学时,有同学给我写信,地址竟然写的是烤骨系,好像我是做烧烤的一样。”高星笑道。事实上,考古并非高星的第一志愿。他当时的理想职业是作家和记者,所以最想读的是北京大学中文专业或人民大学新闻专业。当看到录取通知书上写的“考古”二字时,他有些傻眼。高中老师安慰他说,学考古可以到处游山玩水、欣赏名胜古迹,也很不错。尽管游山玩水并非高星的志趣所在,但随着对考古学的了解不断深入,他渐渐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门学科。考古学下有很多分支,有学者专注于西周先秦时期,也有学者热衷于汉唐时期。在高星看来,与为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做注解相比,破译旧石器时代的“无字史”更具挑战性。
长期以来,直立行走被认为是人类出现的标志之一。直立行走这一行为方式的产生,可以被追溯到约700多万年前。距今约700多万年到距今约1万年的这一时期,是人类起源演化最早的阶段,被称为旧石器时代。从时间范畴来看,涵盖了人类历史99%的旧石器时代,是人类演化历史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发现青藏高原古人类遗迹
青藏高原被称为“世界第三极”“世界屋脊”。人类从什么时候登上这一高寒地区生活一直是个谜。高星课题组自2011年以来八上青藏高原,开展了系统的考古调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与西藏文物保护研究所合作,在藏北羌塘高原发现一处具有原生地层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尼阿底。海拔4600米的尼阿底遗址,是一处规模宏大、地层保存完好、石制品分布密集、石器技术特色鲜明的旧石器时代旷野遗址,是迄今青藏高原最早、世界范围内最高的旧石器时代遗址。高星等人对该遗址的发掘和研究表明,人类大约在4万到3万年前尝试征服青藏高原这一高海拔极端环境。相关论文已在线发表在《科学》杂志上。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有科学家曾在青藏高原地表上发现了很多石器。然而,散布在地表的石器,其年代难以被测定。如果能找到埋藏在原生地层的石器,通过对地层里的埋藏物乃至沙土等进行测年,便能准确判断出石器的年代。受气候条件影响,青藏高原风化剥蚀严重,人类活动证据难以在地层堆积中被完整保存。一方面,劲猛的大风不断侵蚀着地表,很难形成土层堆积;同时,山体滑坡等因素也会改变石器埋藏的位置。幸运的是,我们在尼阿底遗址地表以下至1.7米左右深度内,发现了埋藏在原生地层里的石器。
危险偶尔还是会不期而至
在旁人眼里,考古工作可以四处游山玩水。殊不知,高星和和同事们在野外考察时更多的则是跋山涉水。“我们出去做遗址调查,经常需要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除了要有好的越野车以外,还需要组成车队出行,一旦有车抛锚,能及时互相救助。”高星说。多年前,从拉萨到日喀则的一段经历,让高星至今难忘。他们一行人坐在车上,车辆行驶于山间。尽管那是一条新修的柏油路,但道路一侧的山体上方不时有土石滚落,另一侧则是悬崖峭壁。一路上,大家都提心吊胆,感觉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不仅要翻山越岭,过河也是常事。有一次要去河对面考察,可眼前的木桥上方却写着“危桥”二字。过不过桥?不过桥就无法了解对岸的情况。担心错过重要遗迹的高星一行,只好选择先下车,留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开车过桥。
所幸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惊无险,但危险偶尔还是会不期而至。在发现尼阿底遗址前的一次调查中,载着3位队员的越野车一头栽入一个深坑。荒郊野外,车毁人伤,课题组开展了一场揪心、艰难的自救活动。时至今日,仍有1位队员身上带着那时留下的腰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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