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命中的湍流区

随手点开网页，一些新闻抓住了我的视线：在山东某职业学校，因为怀疑一位同学曾说过她们的坏话，同宿舍的四个女生便扒光其衣服，用拖把棍轮番殴打，还逼着她学狗吃食、喝尿，侮辱折磨到凌晨；在昆明某高校，因为怀疑一位同学偷了自己的内衣，有个女生就邀约十名女同学，对其展开了五个多小时的施暴，手段包括殴打、在脸上写侮辱性文字、脱光下体强行拍摄照片和视频等；在吉林某初中，因为怀疑一名女同学向老师打了小报告，全班十多个男生在教室里轮流用饭盒盖、三角铁等对其进行殴打，而事后，一名男生竟然指着这位女同学说：“你要是死了，我爸爸给你埋！”……

而就在前几天，湖南澧县城关中学教师曾庆岩在办公室里被一位因打架斗殴、勒索同学而被学校开除的学生用匕首刺死。曾庆岩并未直接教过该生，该生杀人的动机缘自曾老师两年前在班会上的一句话，曾庆岩曾提醒班上同学出了校门遇到该生就躲着走，“不要惹他”。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却“惹”出了该学生的杀机。今年十月以来震惊了公众的几起“弑师”惨案，竟然又添上了这么血腥的一笔。很多教师的心里一定有着很深的悲哀，所以澧县城关中学近三百名教师在事发后曾集体缺课，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我也曾在某教师博客上读到过一段话，他说打算给班上学生发一个恳求：请你们不要杀我。

我不想用一种很“主流”的套路，把批判的矛头直指现行教育体制。反思的价值要远远超过批判，当面对种种畸异怪象时，我们更应问问自己是否参与了一种劣质文化、恶性生态的建构——比如崇尚暴力的文化，比如推重彪悍的生态？

你是不是习惯于当着孩子的面说要“搞定谁”、“摆平谁”？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语方式里带着暴力的基因？杀害曾庆岩老师的那个学生萌生杀机时说的就是“明天去搞定他”。你是不是特别推崇或者羡慕所谓的“霸气”、“强悍”？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价值取向里透露出一种压服他人的冲动？著名国画家潘天寿有一方闲章，上刻“一味霸悍”，惹起过一些非议，但那毕竟是艺术创作的风格，而且其中也有几分自我揶揄的意思。倘若做人追求“霸悍”和“牛×”，就会像那些对同学施暴施虐的人一样，偏执、狭隘、自私，受不得一点委屈，放纵并发泄自己的情绪，把顽劣当个性，把狼性当人性。你是不是还喜欢听某些烂歌，赞赏歌词里“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这样的胡言乱语，认为这种“我”字当头、一切以“我”的感受和欲望为出发点的生存姿态很叛逆、很迷人、很快意恩仇？你是不是迷恋那些打打杀杀极尽所谓“暴力美学”的场面，喜欢那些戾气十足、痞态尽露的影视人物，视之为有血性甚至于认为“连脏话都说得那么帅”？还有，你是不是会轻易地甩出几个很“拽”的词，包括一些杀伤力很强的爆破音？你是不是也曾在网上评论或跟帖里尽情地用一堆脏词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动不动就咬牙切齿要“杀”、要“奸”？类似于这样的问题，我们所有人，首先要问问自己。

今天人们成长的外部环境显得驳杂、多变，缺乏必要的稳定性和绵延感。生态影响心态，这样的环境映射到青少年的心灵里，就会出现一片纷乱、凶险的湍流。这片湍流，与你有关，也与我有关。

插图 ／ 塞基（乌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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