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行书:青藏诗稿(组诗)

格尔木之夜

当我从一朵云飞向另一朵云

青海的天空不需要白云的纱巾

而那些雪山养育的女儿袅袅飞升

大地睁开一汪幽蓝的眼睛

我已经远离尘世在空中发抖

这并不干净的肉身依然无法让白云拭净

翅膀之下的格尔木在陌生的阳光下颤栗

直到一粒沙的呼吸进入另一粒沙的睡眠

白杨树下我反复被那些阴影弄脏

在察尔汗盐湖几朵白云

一掉进湖里就被淹死了

我的肉身也挤出几颗盐粒

在高原的夜里比闪烁的星星更近

格尔木你太过安静的夜晚

时间正在积雪

如果明早我睁开眼睛那一朵上升的白云

是否会被你误认为亲人

在格尔木胡杨林

在格尔木胡杨林我寻找千年的狐

在沙漠的边缘把她清亮的面影一闪

我已坠入那水中的云朵

在格尔木胡杨林我被几只蚊子追逐

这些荒野里的生灵需要血

就像我的生命里需要养一只狐

在格尔木胡杨林我是出入林间的妖

饮沙漠之雪玩昆仑之玉

抱着自己挨过风雪中的黑夜

在格尔木胡杨林我与我的狐是两颗沙子

被风收藏又被风疏离

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孤单又相互怀念

关帝拉康的阳光

上午九点在关帝拉康的黄墙上

透过茂密的青杨树阴一朵阳光

像喜鹊般跳跃了一下

又仿佛是神贴上去的标语

我试图去接近那朵阳光

在我脸上站了一会儿有糌粑的味道

又似乎是润滑的酥油沿鼻息一直深入到大脑深处

阳光里我的两只眼睛

多像一对虔诚的鸽子扑棱棱飞过拉萨的大街

把仰望的人群的目光牵引到蓝天之上

再把神的旨意运回人间

关帝拉康我只是在你的黄墙边站了一会儿

我的眼睛已经被阳光浸染

此后无论我走到哪里

我就像一堵黄墙面孔上雀跃着两朵阳光

玛吉阿米的月光

那两行雪中的脚印穿过了几个世纪的时光

像一串琥珀悠远的光夜夜行走在

从布达拉宫到玛吉阿米的路上

今夜我坐在玛吉阿米的三楼

软软的月光有玛吉的妩媚和阿米的神秘

微风吹过的拉萨有传说月色般漫向四方

那些月下云朵搭节的阶梯像仓央嘉措的诗行

把我引领到夜色之上我是一个没有爱情的游僧

在玛吉阿米铺张着一张椅子的冰凉

忽然发现我月下的影子像一条黑色的河流

泛起满含忧伤的泡沫玛吉阿米

今夜我是你湿润的枝条上那一瓣无言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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