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侦探阿熏

第一个故事： 消失之谜•阿熏的诞生

1

地铁是现代都市人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发明地铁的人一定想不到那小小的铁皮盒子居然能容纳那么多被挤得变了形的人类。像我这样的地铁一族，早已习惯了在任何狭窄拥挤的环境中处变不惊。

一踏出地铁，我便自然地朝左拐弯。距离地铁口五米远的地方，伫立着一座四平米大小的书报亭，两扇朝外敞开的铁皮门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杂志。

每天早晨在书报亭买一份早报，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习惯这种东西很可怕，一旦长年累月地坚持同一个行为，这个行为就会成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变成必不可少的那部分。即便在别人看来实在太过愚蠢可笑的行为，你却不得不一成不变地重复与坚持。

我就是这样乏味无聊的人。早晨七点过五分，在地铁口买一份早报，边喝着杯装豆浆，边看报纸，慢步十分钟走到公司，我已经坚持了整整三年。

但是，这天早晨的七点五分，我像往常一样快步走向卖报纸的地点——绝对不会弄错：出了地铁口，朝左拐，就能望见敞开的挂满杂志的铁皮门，里面中央位置横放着一张桌子形状的铁架，上面铺满了杂志和报纸。可是——报亭在哪儿？

书报亭不见了！

我站立于空荡荡的四平米空间当中——报亭曾经存在的地方，恍然做梦一般。周围急匆匆赶往地铁的人们，像奔涌的潮水一样，漫过我的身体和四肢。环顾四周，熟悉的景象和脑海里的镜像一一重合。东侧红色KFC招牌上的白发老头依然笑容慈爱，西侧的双车道马路和往常一样拥挤不堪，连续三辆公交车同时进入车站，等车的人群如蚂蚁一般扑涌上去。前方的小径两边摆满了卖早点的小商小贩，吆喝声、油条下锅的滋滋声、硬币撞击声，不绝于耳。一样的街景，流动的人群，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唯一异样的地方是，书报亭消失了。

书报亭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呢？

我用力踩踏水泥地板，红褐色的砖瓦粉末微微扬起些许尘土。粉末飞扬之处，吸引着我的视线，俯视水泥地面，一个方形的印迹隐约可现——那方形的面积恰如书报亭的大小。果然，书报亭原来曾经在这里。

我摸出腰间的翻盖手机，时间不早了，必须得离开此地。

似乎一下子变得百无聊赖。空着双手，我步伐急促地往前走去。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抵达公司大楼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连豆浆都忘了买。平时都是买完报纸，顺路再走到前面第一家的摊贩边买一杯冰豆浆。如果其中某个动作出现了停顿，接下来的行为也会被打乱。

电梯前脚刚刚爬上去。

我不禁懊恼地直跺脚，要是早到半分钟就好了。

电梯一层一层地艰难爬上顶楼后，随即飞快地降落，门朝两侧缓慢开启。大概刚才那班电梯承载了太多的乘客，此时只有我一人等候在门口。待我按下数字9，电梯门就要关闭的瞬间，一只穿着高跟露趾皮凉鞋的纤细小脚旋即插入卡在两公分的缝隙之间。我慌忙连按几下开启键。自动门重新打开，一个苗条的身影迅速地闪进来。

“真不好意思啊！”伴随着女人饱含歉意的娇笑脸孔，电梯门自她身后慢慢合拢。

“没有关系！”我迅速地瞟了眼女人——身体因为微微前倾而敞开的V字衣领充满了诱惑,一缕如烟似雾般的香味儿悄然钻入鼻腔，我不禁悄悄地吸了口气。

“今天没有买报纸啊？”女人灿然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好露出七颗光洁的白牙。

“呃？啊——是啊，报纸没有买到。”我伸出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按下23号键。手指收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碰触到她披散肩头的卷发发梢，有点儿湿润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在23楼？”诧异的笑容里包含着某种意味，女人将身体向左侧转了一个四十五度角。

“这个！”我用下颚指向女人胸前挂着的牌子。那上面贴着一张一寸大头照，照片的下方写着露欣公司和叶宝岚几个字。

“呀！”女人马上低下头，摆弄着胸前的挂绳，颈脖间的白皙肌肤闪烁着油亮的光芒。“这张照片照得难看死了。”她小声嘀咕着，扬起一边侧脸，饶有兴趣地说道，“今天连豆浆也没有喝啊！”

“哦，忘了……”我含糊答道，又转而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习惯？”

这个叫叶宝岚的女人“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我留意你来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唔……”我避开女人的黑亮眼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电梯内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而局促。

“我买到了报纸呢。” 叶宝岚忽然说出这句不着头脑的话，吓了我一跳。

“我到了。”我解脱似的朝前迈了一小步。

数字9停止不动，门开了。

“在地铁口附近的报亭买到的喔，你……”我跨出电梯，身后女人的声音被合拢的门活生生切断，终于消失不见。

那个女人……究竟想暗示什么呢？可是……

脑海里一整天都盘桓着女人的声音：“买到报纸呢”、“地铁口附近的报亭”……她真的在那个地方买到报纸了吗？还是……她故意撒谎？

下班的时候，我特意放缓了脚下的步伐，我想核实一个猜想。

远远地，我瞅到了地铁口的标记。距离地铁口背面五米远，红色油漆外皮的书报亭赫然在望。只是此刻，那里被黄色警戒线隔离了起来，外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旁边的马路边停靠着两三辆电瓶车，车上的人斜脚支立，拼命伸直了脖子朝里张望。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不明真相的路人也像我一样纷纷驻足探问。

“可怕的命案啊！”有人搭腔。

“说是报亭的主人被反锁在里面，被人从后背捅了一刀，死掉了呢。连尸体都抬走了。”

“报亭主人是不是那位脸上有疤痕的年轻人？”

“可不就是他嘛。在这个地方卖报纸好些时间了，搭乘地铁的人几乎都在他那里买过报纸或者杂志。”

好事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自己所知道的资讯。

脸上有疤痕的年轻人我也认识，他总是塞着一副耳机听音乐，手里捧着本武侠小说读得津津有味。有人买报纸，他也不搭理，仅用手指指摆在支架边上的零钱盒，示意顾客自己找零。如果万一顾客付的零钱不够报纸钱，差个一毛两毛，他也并不在意。而且他似乎特别热爱报亭这份工作，我有一次下雨天还看见他撑着伞坐在报亭内边听音乐边卖报纸。

“尸体是谁发现的呢？”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听说是一名送晚报的邮递员，铁皮门敲得咚咚直响，可没人回应。于是他就隔着玻璃缝隙朝里面偷看，结果大吃一惊。过了十来分钟，警察就来了。”一位流浪歌手模样的男人回答道，“当时我就在附近卖唱，看得很清楚。”

“那……报亭一直都在那个地方吗？”我紧蹙眉头又追问了一句。

流浪歌手奇怪地瞥了眼我，大概觉得这个男人脑子进水了：“报亭……除了在那个地方，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说得也是呀……可我明明……”我喃喃自语道。

“散开了，散开了，不要瓮在这个地方，进入地铁的路都被堵死了！”两位穿制服的交通协管员过来疏散人群。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被人潮挤得东倒西歪，脑子里的疑问却更加深了。

翌日清晨，我第一次爬上办公楼的23层——露欣公司所在的楼层，我想找那个叫叶宝岚的女人问个清楚。

露欣公司的前台是位画着紫色眼影的年轻女孩儿，睫毛夸张地卷起波浪。

“什么？叶宝岚？”前台女孩儿圆睁双眼，朱红的嘴唇讶异地张大成O型，“我们没有叫叶宝岚的员工。”

“不可能啊！”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重复说道，“我亲眼看见她上班的。我们还乘坐同一趟次电梯，她脖子上挂着你们公司的员工卡。”

“先生，你一定是搞错了吧？”女孩儿露齿笑起来，“追女孩子还用这么老土的招数啊！”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分辩，“我真的找她有事儿！”

“我们没有你说的那名员工。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女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垂下眼帘，盯着眼前的液晶屏幕，不再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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