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谟从气色变化诊治癌症经验
摘要：全国名老中医专家王鸿谟教授致力于望色诊病治病的临床应用与研究，认为疾病发生前及发生发展过程中，患者面部会出现气、色、形、态四方面的变化。通过观察癌变过程中患者的气色变化特点审证求因，分辨寒、瘀、痰、毒等病机变化，使临床遣方用药有法可依，在辨证前提下大胆用药，往往能起到立竿见影功效，对规范癌症中医诊治具有重要指导作用，值得临床借鉴。
关键词：名医经验;王鸿谟;中医诊断学;癌症
中图分类号：R2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04（2019）12-0117-03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9.12.025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Wang Hongmo i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CancerBased on Inspecting Complexion Changes
DU Zhengguang1， MA Yun2
1. Beijing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10， China;2. Schoo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 Beijing Key Lab of TCM Collateral Disease Theory Research， Beijing 100069， China
Abstract： Wang Hongmo， a famous national TCM expert， committed to the clinical application and research of complexio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and believed that there would be changes in the qi， color， shape and state of the patient"s face before and during diseases. By observ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anges in the complexion of patients during the process of carcinogenesis， and identifying the pathogenesis of cold， phlegm， stasis， poison， etc.， clinical use of the drug can be relied upon. Bold medication under the premise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can often play an immediate role， and it has an important guiding function in regulating the TCM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cancer syndrome， which is worthy of clinical references.
Keywords：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Wang Hongmo; TCM diagnosis; cancer
王鸿谟教授是首都国医名师、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致力于望色诊病的临床应用与研究，创造并发扬了中医色诊学。对于癌症的认识，《黄帝内经》《难经》即有相关记载，如筋瘤、肠瘤、瘿瘤、癥瘕、积聚等。中医认为，癌症发病多由于正气内虚、感受邪毒、情志怫郁、饮食损伤、素有旧疾等因素，使脏腑功能失调，气血津液运行失常，产生气滞、血瘀、痰湿、热毒等病理变化，结于脏腑和形体组织，相互搏结，日久渐积而成的一类恶性疾病。王教授通过观察颜面五官的气色变化早期诊病、精准辨证，临床善用经方治愈疑难重病，对癌症发生、发展与演变的病因病机及临床证治有其独到认识，兹介绍如下。
1 从气色变化审证求因
王教授[1]提出，在色诊学中，气与色不可分离。所谓色，即色彩，如黄色、红色等;气，是指颜色的明度、饱和度、润泽度，以及面色显现的范围、层次和深度。正常亚洲人面色当呈现红黄隐隐、明润含蓄之象，在疾病發生之前，以及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患者面部会出现气、色、形、态四方面的变化。如癌症在气色变化上会有一个从散到抟的过程，即患者原来脸部的颜色随着病情发展，逐渐呈现由分散到聚集的不同变化，疾病发生部位与脸部相应的色部有气色形态一致的特点。据此，王教授根据其气色变化特点审证求因，分辨寒、瘀、痰、毒，以指导临证用药。
1.1 因寒成积
对于癌症的病因，王教授强调“无寒不成积”。《灵枢·百病始生》“积之始生，得寒乃生”，认为阳虚寒凝是形成积滞的基础，阳气不足，阳不化气则阴寒内生，聚而成形。故癌症形成是在阳气不足基础上进而伴随痰、气、瘀、毒等病理改变。
1.1.1 气色分析
阳气不足，失于温养，患者面色苍白或淡黑，脸部苍白无泽、或淡黑晦黯无神，一般可从气色变化显著之色部判断积滞所在。舌色淡白或见淡青胖嫩、舌边尖有齿痕，且虚寒愈重越明显，苔薄白滑润。临床以形寒肢冷、喜热饮食为主要特征。
1.1.2 治法选方
临床治疗当温阳祛寒，方药以大温大热之品以祛阴寒之凝滞，如四逆汤、参附汤、附子理中丸等，均以附子补火助阳、散寒止痛。附子为扶阳第一要药，王教授临床视患者面色与舌象气色变化调整附子用量，重用附子30～160 g，常与干姜、炙甘草合用，既温先天以生后天，又温后天以养先天，相须为用，相得益彰。
1.2 瘀滞成积
气滞血瘀是积滞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王教授临证强调内伤病因气郁所致者甚多，所谓“百病皆生于气”“肝为万病之贼”。郁闷、气怒等不良情绪对人体伤害广泛且严重，这类患者往往平素性急易怒，或精神抑郁，可见胁痛乳胀、女子月经不调等，肝气郁滞易生囊肿、结节类病理产物。
1.2.1 气色分析
郁怒则伤肝，患者面部首先出现肝脏色部的气色变化。肝脏的色部中心在两颧骨最高点连线和前正中线的交点上，一般肝脏色部比其他色部的颜色略微偏青，当病变局限在肝脏时，病色一般局限在肝脏色部。虚证则病色浅淡而微，实证则病色深浓而甚。肝气郁滞者，肝色部及其周围青黯、色泽晦滞，甚者有色素沉着或局部隆起。肝色部忌青及黑色，肝色部的黑斑似拇指腹大小，名为“鬼印”，预后凶险。除面色外，口唇色黯，舌色黯紫，舌边尖青紫甚至青黑、有瘀点瘀斑，甚至肝瘿线。
1.2.2 治法选方
王教授强调“上医治未病”，故在肝郁气滞阶段就应积极干预。临床疏肝理气之药最常用者为柴胡，能调达肝气而疏肝解郁，多与当归、白芍、白术、茯苓等同用，取逍遥散之义。但柴胡毕竟属辛凉解表之品，疏肝理气之功稍显不足，若肝郁气滞较甚，可加香附、郁金等;胁肋疼痛明显者，可加川楝子以行气止痛，其苦寒性降，兼能疏泄肝热，故应证见热象者较为适宜;若脾胃气滞者，常加佛手、香橼同用，既能疏理脾胃气滞，又可疏肝解郁、行气止痛;若瘀滞成积，治当活血化瘀散结，加桃仁、红花;若见舌色紫黯或青紫晦黯或见瘀斑，则重用莪术30～60 g以破血祛瘀、行气止痛。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莪术能促使癌细胞凋亡[2]，但对易致出血者应慎用，如肺癌，因肺为娇脏，其血管娇嫩，易致咳血;对胃癌溃疡明显者及肝癌见门脉高压者均宜慎用，以防过度活血而致出血。
1.3 痰湿郁积
痰湿郁积是癌症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灵枢·百病始生》指出“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成矣”，《丹溪心法》强调“凡人身上中下有块者，多属痰”，而痰湿的形成与脾虚失运最为密切，故《素问·至真要大论篇》有“诸湿肿满，皆属于脾”。
1.3.1 气色分析
面部脾脏色部定位在鼻尖，其色黄黯晦浊，严重者或时间长久者有色素沉着，甚至局部隆起。脾脏色部忌青、黑色，否则显示病情危重且预后不良，鼻尖亦忌抟聚之色，如果其他色部有病色与之呼应，则病情更为凶险。除望面色外，可见形体偏胖、舌苔厚腻，脉滑等。
1.3.2 治法选方
针对痰湿阻滞者，治以化痰散结为主，王教授常重用浙贝母、土贝母、姜半夏、牡蛎、胆南星、炙鳖甲等化痰散结软坚。此外，红豆杉作为利尿消肿药近年来颇受重视，其所含紫杉醇能有效诱导肿瘤细胞凋亡[3]，王教授常将红豆杉作为抗癌药之首选。
1.4 毒热内阻
癌症的形成终是因癌毒盘踞脏腑经脉所致，其发生、发展及转移过程中，毒邪起着主要作用，尤以热毒壅滞为主。
1.4.1 气色分析
临床可见面色偏红，舌色偏红，或红绛，或光红无苔;以面红目赤，发热，渴喜冷饮，便秘、溲赤等为特征。常见于癌症初发，以及放疗、化疗后的患者。
1.4.2 治法选方
临床辨证以毒热内盛者常需重用清热解毒之品，药多选用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垂盆草、白英、龙葵等。现代药理研究表明，白花蛇舌草具有抗肿瘤增殖、调节机体免疫力作用，在多种肿瘤的应用中都显示较好的抗肿瘤作用[4]。近年来药理研究表明，清热解毒药可通过抑制细胞增殖、诱导癌细胞凋亡、分化及逆转、增强人体免疫功能、调控细胞信号通路及传导、抗突变、抑制血管生成和抗多药耐药等多种途径发挥抗肿瘤作用[5]。
2 典型病例
患者，男，85岁，2017年12月28日因“下肢浮肿疼痛，小便淋漓不禁1月余”就诊。1个月前，患者曾于外院确诊为“前列腺癌，多发骨转移”，查总前列腺特异抗原（tPSA）86.98 ng/mL，因年事已高而放弃手术治疗。刻下：面色苍白晦黯，下肢浮肿疼痛，小便淋漓不禁，夜尿频，周身皮疹瘙痒，时有大便秘结不通，舌色黯红，苔薄白腻，脉滑数。中医辨证：寒痰瘀阻、湿毒内侵证。治法：化痰软坚，利湿解毒。处方：浙贝母15 g，土贝母30 g，姜半夏9 g，胆南星15 g，牡蛎（先煎）15 g，公丁香10 g，莪术60 g，石见穿30 g，老鹳草30 g，白花蛇舌草30 g，白英60 g，龙葵60 g，炙鳖甲（先煎）30 g，穿山甲粉（沖）3 g，丹参15 g，水红花子15 g，王不留行15 g，冬葵子15 g，红豆杉12 g，全蝎6 g。15剂，每日1剂，水煎，分早晚温服。嘱注意调节心情及饮食清淡，并定期复查。
2018年3月22日二诊：tPSA降低至2 ng/mL，夜尿减少，右腿痛减轻，下肢浮肿已消，仍周身皮疹、瘙痒结痂，面色苍白无泽，且舌色由黯红转淡青胖嫩，舌边尖有齿痕，苔薄白而润，守方加黑附片（先煎）45 g、白鲜皮15 g。服上药至2018年5月31日再诊时，tPSA降至0.24 ng/mL，皮疹瘙痒已明显好转，诸症均缓解，精神状态良好。2018年11月四诊，皮疹基本痊愈，形态学检查与化验指标全部正常。
按：本案患者因前列腺癌多发骨转移，症见下肢浮肿疼痛、小便淋漓不禁、夜尿频为主，其病灶位于前列腺处，为肾所主。肾气不固，阳虚寒凝，膀胱失約，则小便淋漓不禁、夜尿频;察其气色变化，面色苍白晦黯，舌色黯红，苔薄白而腻，结合周身皮肤湿疹瘙痒、时有大便秘结不通，考虑本证属阳虚寒凝，伴痰瘀互结，湿毒内侵。因寒瘀阻滞于局部，瘀阻不通，故下肢疼痛;湿毒内侵，黏滞聚于肌腠，浸淫肌肤，则周身皮疹瘙痒;湿毒聚于肠腑，则大便秘结。因痰浊明显，故方以浙贝母、土贝母、姜半夏、牡蛎、胆南星、炙鳖甲等化痰软坚散结为主;下肢浮肿疼痛，以红豆杉、冬葵子清热利尿消肿，并加强抗癌之功;重用莪术以破血祛瘀、行气止痛;石见穿活血化瘀、清热利湿、散结消肿;老鹳草祛风燥湿、活血通络;穿山甲粉活血消癥;丹参活血祛瘀、凉血消痈;水红花子散血消癥、消积止痛;王不留行活血通经;加全蝎以通络止痛、攻毒散结;公丁香补火助阳、散寒止痛。复诊时，患者面色仍苍白无泽，但舌色由黯红转淡青胖嫩，舌边尖有齿痕，苔薄白而润，可知阴寒之象现矣，故重用黑附片加强温中散寒之功。王教授指出，癌症后期见皮肤瘙痒乃机体免疫力低下、正不胜邪表现，故加白鲜皮以清热燥湿、祛风解毒。临床上，前列腺癌多见于中老年患者，后期排尿受阻，可在大剂量温阳散寒基础上根据气色变化随证加入化痰散结、活血化瘀之品，疗效显著。
3 小结
王教授临证治疗癌症多用峻猛之品，所谓虎狼重证必用虎狼重剂驱灭之，此诚患者危急之证也。王教授指出，大热成毒，寒积内生，气滞血瘀，痰湿积聚，皆足以成病害命，故须重剂烈药，始可见效，但用之必须辨证，如因寒成积者重用附子，瘀滞者重用莪术，痰湿盛则重用化痰散结，热毒重则以大剂解毒抗癌之品。因此，在辨证精准前提下大胆用药，看似虎狼之品，却往往能斩将夺关起到立竿见影之功。此外，癌症发病多因正虚邪实，临证可根据寒凝、血瘀、痰凝及热毒等不同，在祛邪同时选用扶正之品，以提高机体免疫力，祛邪不伤正，乃为治病要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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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石小枫.常用清热解毒类抗癌中草药抗肿瘤作用概况[J].四川生理科学杂志，1991，13（1/2）：71.
（收稿日期：2018-06-17）
（修回日期：2019-02-27;编辑：梅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