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
党员李玉和,至今挥之不去。闲人老马总会在道杆放下后哈腰钻过铁道线。也经常被英雄李玉和拎脖领子摁回到杆外。其实这条滨洲铁路线上不光有李玉和这样的英雄形象,还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打击日本鬼子的历史故事。
其实光明桥就是一座桥洞子,在铁道线下面挖过来的。当初设计想法挺好,可使用多年后才发现,桥建窄了,洞建矮了。大车过不去,小车又挤掉了自行车道,无奈,政府采取了桥头两端立铁管禁止机动车通行封道安全措施。闲人老马亲眼看见铁管都是大腿根那么粗的,管里灌满混凝土,扎进路面一米来深,坚不可摧。滨洲铁路就不同于桥洞子了,挖宽挖窄跟它毛关系没有,照样畅通无阻。然而桥洞子的问题就出来了,大车小辆是挡住了,但是电瓶车摩托车依然“嗖嗖”地我行我素。于是就有了眼前一幕。
摩托车从桥洞子钻过来时,一列火车也轰隆轰隆地由东向西驶过,一时间,火车响、摩托车排气管响,买香瓜的叫喊,老太太们的叽叽喳喳,无法形容的喧嚣和噪音汇聚一起,闲人老马的眼睛开始混乱,大脑有点暴棚。
妈的,出事了。
就在几位老太太沿着灌满混凝土的铁管子企鹅一样走过马路中间时,摩托车也飞速赶到。红脸汉子喝酒了,车到近前才恍然酒醒,一脚急刹车,摩托掉腚,“咣”重重地撞到的铁管子上。
也可以说是铁管子救了其中一位或两位老太太。
闲人老马亲眼看见摩托车撞到铁管上,也亲耳听见摩托车的破裂声和红脸汉子落地时的惨叫声,还有几位老太太的尖叫声,之后鸟一样散去,人们都惊魂未定远远观望,这一刻,满车香瓜的香味都停止了飘动。
闲人老马扶着花镜怔怔地看着,恍如梦境。一秒,二秒,三秒……时间在流逝,空气在凝固,闲人老马脑子里超光速空转了一圈,骂了一句:操他妈的,真没人扶呀!便放下茶杯冲过去扶人。
同一时间,在闲人老马门前一盘象棋也摆开了阵式,当头炮,跳马,拱卒……展开了厮杀。
那个女人拽着半瘫的男人瞅了一眼出事现场,就不冷不热地慢慢离开了。
回过神来的老太太们,悄悄地把香瓜车围在中央,漫不经心地在瓜车上扒拉来扒拉去,眼神不时瞄向倒地的摩托车和闲人老马去管闲事儿。
总算万幸,有惊无大险,摩托车和人都受了一点轻伤。闲人老马先把扶到了他喝茶的座位上,又回头把破了相的摩托车推到了门前。
闲人老马问汉子:喝酒了?
汉子喘着粗气捂着左胳膊说:喝了。
闲人老马说:酒驾知道不?
汉子不出声,痛苦地咧咧嘴。闲人老马说:叫120呀还是叫110?
汉子说:都不用,叫、叫我儿子,让我儿子来、接我。帮我给儿子打电话。汉子掏出手机,很明显汉子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闲人老马拨通汉子儿子电话,接电话的竟是儿子他妈。“咋的,啥事?没啥事别他妈总找我儿子。”
“你老公骑摩托车摔坏了,让儿子接他。”
“你是谁呀?
“我是看热闹的。
“在哪?”
“光明桥南头。”
闲人老马放下电话心里这个气呀!这个娘们儿太不是物了,听说老公喝醉骑摩托车摔了,居然没表现出半点惊讶意外,更过分地没一会儿又把电话打回来毫无同情之心地告诉闲人老马,那老王八蛋儿摔一下没什么事儿,不用接,让他打车回来。闲人老马恐怕那娘们儿听不懂反复强调你老公可能把胳膊摔折了。
“活该,谁让他喝酒了?告诉他,别说胳膊折了,就是摔死了,我和儿子倒省心了。”
闲人老马说:“喂,听好喽,人在光明桥,我是帮忙的,听懂没有。”
那娘们儿说:“哎呀,我听懂了,你这人咋.那么磨叽哪,那你好人做到底,给他打个车到电厂小桥,车到钱我付。
闲人老马说:“那摩托车不要了?”
那娘们儿说:“哎呀,先把人送回来,摩托车就放你家門口吧,麻烦你帮看着点,明天让我儿子去取。这下可以了吧?这一天天的那有消停的时候,儿子上夜班睡觉,我这又是孩子又是做饭实在,倒不出手来。”电话撂了。
“喂,喂,喂。”我去,这是谁家媳妇呀?太不象话了。我送人,还负责看摩托车,我他妈欠谁该谁的啦!”
媳妇笑了,“看你这闲事管的,粘上了吧?”
“我愿意。”
“愿意就别得啵。买瓜去喽。”
马路对面香瓜车很热闹,围得水泄不通。
闲人老马把摩托车锁好,钥匙揣进兜里,又将醉成乱泥的汉子扶到路边,挥手叫了出租车,将他塞进车里,叮嘱司机将此人送到电厂“小桥,然后拨打手机里的儿子电话,有人接他付钱。闲人老马把手机交给出租车司机。看车开动,闲人老马才松口气,转身回到躺椅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从老花镜外框斜了一眼激战正酣的棋堆。
唉,太他妈不是人了,没一个伸手帮忙的,这种事竟无动于衷,真能看得下去眼,难道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后来知道也有看不下眼心怀愧疚的,那个险些被撞的老太太一直斜视着现场变化,若不是有个老姐妹拽她衣角阻止她莫管闲事儿,怕粘包被讹上,她真有心想上前帮着扶一把了。居扎堆的老太太说,那天因为受到惊吓,那个老姐妹半夜心脏病犯了被120拉住了。从此扎堆的姐妹里又减少了一位。还听说,这家属还要找骑摩托车的汉子要求赔偿呢。其实这事细琢磨跟这位老太太确实没啥直接关系,无论从法律角度还是民情角度都可断定醉酒汉子是全责,自食其果。但出事了就殃及了过马路买瓜的老太太。
闭人老马想,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血招儿没有,任何人都无法掰扯明白。
媳妇买瓜回来悄悄跟闲人老马说:“卖瓜人成傻瓜了。”
闲人老马问:“咋了?”
媳妇说“卖瓜小俩口把秤调错了,一斤3块5,你看我这三个瓜足足三斤多,三斤十多块钱,可我才花了两块钱。”
闲人老马说:“你看花眼了吧?”
媳妇说:“滚吧你,我刚才用咱家的秤称了,这香瓜才合7毛钱一斤。”
闲人老马说:“那不赔透了?”
媳妇说:“可不是咋的,这土老帽赔掉底了。”闲人老马说:“你得告诉他们呀!”
媳妇说:“这么多人,显啥欠呀?”
闲人老马说:“这欠啥?赶紧去帮忙把秤调过来,还有你闲着没事儿帮着卖会儿瓜。农民多不容易呀!”闲人老马这时才注意看马路对面,黑瘦的男人忙着卖瓜,妇女撩起宽松的白背心奶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穿着小裤衩小背心,坦露在外的皮肤黑泥鳅一样的颜色。闲人老马心里涌起一股怜悯之情,瓜农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点香瓜挣钱哪,怎么忍得下眼硬生生看着他们赔钱?闲人老马又想,妇女怀里这个黑小子从小就跟随爸妈在田园里种香瓜,又进城卖瓜,在泥土里和香瓜一起长大将来会出息成什么样子。说实话,闲人老马赞同这样散养的孩子,一身泥土,逮啥吃啥,看着就健康皮实。想想自己小时候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可现在的好多孩子就不一样了,众星捧月般养着,吃的喝的玩的都按照书上网上那套科学方法喂养,甚至娇生,惯养,一身的臭毛病坏习惯。眼看黑小子捧着半块香瓜啃的满脸都是,闲人老马忍不住笑了。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快乐是城里人无比拟的,起码闲人老马达不到这种境界。闲人老马甚至不止一次地构想,如果能在乡村有一撮房子,房前屋后有块小园田地,种点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再种点大葱香菜白菜生菜,还有香瓜笨苞米,养点鸡鸭鹅狗……
“把茶水也给他们端过去。”闲人老马冲媳妇说。
象棋已厮杀的难分胜负了,矛对矛,炮对炮,僵持之下从光明桥北走来一人,那人先是站在人群外扒着肩膀头缝隙往里看,不一会儿又扒拉开人群蹲到棋盘边观望战局,到后来竟忍不住动嘴指挥作战,并直至发展到上手参战。更恶劣的是这家伙使出了全身能水,支一招红方:跳马去卧槽。再回头支一招蓝方:出车别马腿。一盘棋成了他一个人的战场,还他妈乐在其中不觉病呢!
闲人老马实在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吼到:“喂喂,你是哪路大侠呀?有你这样支招的吗?红蓝两面支招,能人呀?潜伏呀?”
支招男斜瞅闲人老马一眼:“咋的?不服呀?不服咱俩整一盘。”
闲人老马往上推推老花镜,鼻子“哼”了一声:“跟我下棋,你还嫩不够资格,哪凉快哪块呆着去,就你这三猫两爪的棋风,恕不奉陪。”
支招男:“这牛逼吹的,操,倚老卖老,装大尾巴狼。”转身想走。
闲人老马火了:“操谁哪,谁是大尾巴狼?”举起茶杯,闲人老马本意是比划比划把人吓跑得:了,没承想这个陌生面孔的小牲荒子竟然以为闲人老马真要举杯砸他,他非但没跑还手急眼快伸手顺势把闲人老马举起的茶杯夺了过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茶杯砸在了闲人老马的脑门上。啊,杯热茶一股热血顺额头流下来,老花镜也从鼻梁子上掉落到地上,摔个粉碎。见形势不妙,支招男撒腿就朝马路对面跑过去。
此时众人才从慌乱之中反过神来,有叫110的,有打120的,有喊抓人的,眼瞅着支招男逃过马路,只见瓜车旁闪出一个黑瘦人影一兜香瓜砸过去,支招男感觉有股香风直逼脑后,这小子反映倒是很快,机警地侧身躲闪,妈的,无巧不成书,就这么寸,就这么巧,支招男躲过一兜香瓜就跑到了半瘫男子的身边,但见半瘫男子蓦然扔出一支脚来,不偏不倚像块绊脚石横在支招男脚上,“我操,”支招男防不胜防大叫一声,一个狗抢屎趴到地上。半瘫男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的冷笑。黑瘦卖瓜人不措时机地扑上去将支招男擒个结结实实。
110到了,欲将支招男带走,闲人老马捂着脑袋上前拦住,跟警察说是误伤,闹着玩哪。警察说有你们这样闹着玩的吗?拿我们警察当什么啦?又一个警察问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闲人老马说闹着玩磕门框上了?警察说真没事儿?。闲人老马说真没事,我保證真没事儿。警察说瞎扯蛋,没事都散了吧,上车走了。支招男想和闲人老马再说点什么,闲人老马一摆手,意思让支招男赶紧走人。
120来了,要把闲人老马抬走。闲人老马说用不着,包上点纱布条就完事了,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媳妇说可别得破伤风。闲人老马白了媳妇一眼就都不吱声了。
有人给闲人老马拾到的破碎的老花镜。闲人老马试着带到眼睛上看了看,透过破碎的镜片,他看到眼前的景物破碎了,周围人的面部表情严重扭曲了,一切都仿佛……唉,闲人老马摘下破碎的老花镜,一扬手扔了出去。
隔天早上,闲人老马头缠纱布斜躺在椅子上,眼睛眯成缝,用二拇指轻轻地柔按着伤口上的纱布,心里回忆着昨天晚上突发事件。因为这事媳妇把他骂的体无完肤:人家下棋跟你有个屁关系,脑瓜子让人开瓢了,好受了吧?退休老实在家眯着,装什么大大瓣蒜,你说是不是闲的,说呀?是不是闲的?
他透过手指缝望着蓝色的天空,人的胸怀和天空一样宽广就好了,能容纳太阳云彩月亮星星,能容纳万物生长,也能容纳狂风暴雨……总之,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邪不压正,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大兄弟。”他眯着眼睛看见一老太蹒跚凑近脸前,他认得她是扎堆的老者之一。“昨天看你花镜摔碎了,我,就把我老头的拿来了,给,戴上试试。”
“哎哟,这可不行,你老头带啥?”闲人老马急忙起身。
“唉,他没这福了。”
“哦,哦。”闲人老马不再问了。
“带上试试,我跟你说这眼镜是我儿子从香港买回来的,质量好着呢!”
闲人老马带上花镜,眼前一片清晰明亮,老太太的笑脸格外善良。
这时,一位白白胖胖的年轻人拎着两兜水果笑眯眯地凑到他眼前。
“叔,你好!”
“你是?”闲人老马看见一张红扑扑热气腾腾挂着几颗汗珠的笑脸。
“我是那个、那个电话里的儿子,我是来取摩托车的,这点水果表示表示……”年轻人比划着手势,指了指停在门前的摩托车。
“噢,噢。闲人老马明白了,面对意想不到的场面,有些激动地冲里屋喊“老婆,来客人了,把水果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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