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粉碎
事迹,不可能涉案,市局刑侦专家公事公办地教训分局长:“你这话像一个家族族长说的,而不像一个公安局局长说的。既然案发当晚姚成田给被害人打过一个电话,必须传唤!”
端午节一过,乡下的蚊子和苍蝇都活了,姚成田是在苍蝇和蚊子的前呼后拥下被推进审讯室的,可直到后半夜,他和警察之间依旧僵持不下:“春上我去溫州找老婆,刘秋兰借我一百二十块钱路费。我打电话还钱,可电话没打通!”那位脾气不太好的老警察拍响了桌子:“电话没打通,所以你就去了她家。”姚成田在强光下眯着眼很困难地为自己辩护:“刘秋兰又没逼我还钱,去她家干嘛,改天见着给她就行了。”脾气不太好的警察这次没发脾气,他用嘲讽的口气挖苦姚成田:“跟我绕圈子?你要是能把我绕进去,警察这碗饭就是你吃的,我去你打工的窑厂掼砖坯!”他吐出一口破碎的烟雾,“你白天不还钱,非得要晚上十点二十六分打电话还钱,这时候乡下连鸡鸭都睡了,就你没睡。你知道刘秋兰单身一人在家,她家的狗是你开春送过去的,连‘大黄’的名字都没改,跟你比哥们还熟。你老婆跑了一年多了,你又不是太监,对吧?”
墙上电子钟的时针已越过凌晨四点。
屋外的月光早已没落,屋内的灯光像刀子一样在剥着姚成田的皮,疲劳、饥饿、恐惧,轮番袭来,他有点绷不住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浆糊里还掺进了许多地沟油和老鼠药,姚成田干旱的喉咙里像有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蚂蚁张牙舞爪地爬行着,空虚的胃里痉挛不止。
脾气不太好的警察说:“天快亮了,我们该去睡觉了!”他对身边做记录的小警察说:“给这家伙‘加点餐’,启发启发他!”
小警察走过来反剪姚成田双手,轻轻往空中一提,姚成田粉身碎骨的尖锐与刺痛从头到脚,历史书上和影视剧中闪过的无数个叛徒,此刻是那么亲切而温暖,他感到脸上流出的不是汗,而是淋漓的血。不到一分钟,姚成田就哆嗦着、抖动着粉身碎骨的声音招了:“我交代,刘秋兰是我害死的!”
小警察松开姚成田,脾气不太好的警察迅速冲过来给姚成田卡上手铐:“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才像个‘庐阳好人!’”
小警察回到桌子边,坐定,拿起笔,很是兴奋:“说吧,4月28日晚的作案经过!”
姚成田还没来得及说,审讯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紧急而疯狂,响得人心惊肉跳。小警察接了电话后,脸色刷白,他跟脾气不太好的老警察耳语了几句,老警察攥紧拳头砸了砸自己坚硬而糊涂的脑袋,吼了句:“活见鬼了!”
一案两凶。
姚成田是第二天下午五点二十分放出来的,郊区分局局长拍着姚成田软弱无力的肩膀安慰道:“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姚成田没说话,他仰着脖子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空,天空铺满了血红的晚霞,不远处的麦田上漫过来一阵风,风把天吹暗了,一只弱不禁风的虫子撞到了姚成田脸上。
2
酒鬼顾老头死后,姚成田卷起铺盖住到了打工的窑厂里,窑厂老板赵堡跑路前给姚成田打电话让他看守三孔土窑和四间瓦房,瓦房里有一个大彩电,一个不制冷的空调,还有一张破了皮的真皮沙发,赵堡说如果讨不到砖瓦款,就将窑厂的这些家当卖了抵他工钱。
今年老天吃错了药似的,才过了端午,空气泼了汽油一样烧着了,一早阳光凶猛,姚成田是在回老屋拿夏天套头衫的半路上卷入一场意外冲突的。
车闸失灵的破自行车在经过吴启春家门口时,屋里扔出来的一口铁锅砸中了自行车后座,车头一歪,撞到了门前的一个废弃的石碾上,姚成田踉跄着跳下车,只听到屋内的摔锅砸碗的声音以及叫骂声、哭声比屋外的阳光更加凶猛。
这是4·28凶杀案告破后的第三天。村里留守的一些老人和妇女捧着早饭碗,在吴启春门前的歪脖子柳树下很压抑地小声说着话。姚成田问怎么回事,他们捧着空碗说:“刘秋兰被害死了,总得让娘家人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