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头女人
有句骂人的话叫“理发不想掏钱——混头”。这不,开理发店的陈老大就撞上一个“混头”女人!
临近年关,理发店里顾客爆棚,连他媳妇阿翠也来帮忙打下手。等候理发的人边看电视边等待。电视新闻里正说着一个煤老板不顾矿工死活,酿成了大矿难,其中一个死难矿工竟是本地人!软心肠的阿翠眼睛都红了。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在店门口喊:“师傅,大人理发要多少钱?”
陈老大头也不抬地回答:“十元。”
“十五六岁的犊子娃儿要多少钱?”“八元。”
“十一二岁的羯子娃儿要多少钱?”“五元。”
阿翠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位大嫂该不是到理发店里买公羊羔羔吧?”
那女人不理会阿翠,仍追问:“咱说正事,八九岁的崽子理一次要多少钱?”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才说到“正事”!陈老大抬起头来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一双绿豆小眼不停地眨巴着,透着精明强干。陈老大心想,看来自己是遇到会算计的主儿啦,就没好气地说:“八九岁的娃儿理发不要钱,算我学雷锋啦!”
女人不知道陈老大在抢白她,激动地发表感想:“哎,现在真是和谐社会呀,不光娃们上学不掏钱,连理发也不要钱了,好人多呀!”说着一溜烟跑了。
女人走后,理发店里笑声一片,人们议论纷纷:没见过在理发店里绕来绕去商量价钱的,准是个“混头”的主儿!
到了下班时分,陈老大正想关门,“混头”女人骑着一辆老式直梁加重自行车杀了回来,自行车上竟然驮着三个男孩!陈老大暗暗佩服女人的骑车技术:一辆车挤四个人,没有杂技演员的功夫,谁敢这样在腊月集市上骑车跑?
女人大大咧咧咋呼:“兄弟,既然你学雷锋,干脆把三个娃都给你驮来了!”
陈老大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一句抢白话,这女人竟然带来仨!三个娃挨着个儿长,这女人生孩子怎么像模子脱坯一样,“扑通”一个,“扑通”一个,“扑通扑通”三四个?难道管计划生育的都睡着了?
陈老大无奈地把白围裙围在一个孩子身上,开始与女人聊起来:“大嫂啊,咱都不容易。原想你只有一个娃,理发钱就算啦,谁知道你驮来仨!这样吧,三个娃你掏十块钱吧。”
不料那女人嘴巴撇到耳朵上:“咦?师傅,你是不是爷们?三个娃可都没过十岁呀!”
女人一句话把陈老大呛到南墙上,他虽然想当“爷们”,但忙乎半晌,捋一手白沫,一个子儿没有,心里终归有点不痛快!陈老大眉头一皱说:“大嫂啊,不收钱可以,但是电推子要用电,得交电费。”“那就用手推子吧!”女人说。
陈老大故意提醒道:“手推子多年不用,怕生锈夹住娃们头发。”
女人根本不当回事:“快过年了,能将就咱就将就着吧!你好歹给他们理理,反正娃们也不指望找媳妇!”
陈老大又一次没词儿,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精明的女人,便磨磨蹭蹭地从抽屉里取出手推子,装模作样地用嘴吹了吹,然后装作修理,悄悄把手推子上的螺丝松了两下,故意让尖齿不咬合,接着就开始“理发”。他先用手推子夹住孩子的头发,随即轻轻一提——
“哎哟哟……疼!”这一次轮到娃把嘴巴撇到耳朵上。陈老大诡秘地一笑:“我说过吧,这手推子根本就不管用!”
女人叹了一口气,割心割肉似的表了态:“算球了,十块就十块吧!娃们哪,本打算用这十块钱让你们每人喝一碗新野胡辣汤,对不住,只好挂你们的‘料筒’啦!”
陈老大憋着气儿绷着脸,一边用电推子给孩子们理发,一边在心里暗骂女人:我叫你能,我叫你奸,我叫你“混头”!
“混头”女人说有事,丢下三个孩子,跨上自行车旋风一般飞走了。阿翠闲着无聊,开始拿小不点儿们开涮:“你们的妈妈平时在家里,是连个屁都捂着舍不得放吧?”
两个较小的孩子听不懂阿翠的话音儿,异口同声地说,她不是他们的妈妈,并指着最大的孩子说:“是他的妈妈。”阿翠问他们的爸妈在干啥,俩孩子一脸自豪地说他们的爸妈在外面挣大钱,将来供他们上大学。
阿翠撇撇嘴附在陈老大耳边说:“八成这女人就是老板们雇的保姆,真是越有钱就越抠门儿!”
这时,那个已理好发的孩子凑近阿翠,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阿翠的脸色“刷”的吓得煞白!等最后一个孩子理完发后,阿翠满脸堆笑,亲切地说:“孩子们,饿了吧,走,阿姨领你们去喝新野胡辣汤!”
孩子们欢天喜地跟着阿翠走了。陈老大非常纳闷儿:媳妇平时挺抠门儿的,今儿个是哪根筋搭错啦?看她惊异的神色,莫非她知道自己说话得罪人了?但是得罪的是哪路神仙呢?难道孩子们的家长是黑社会?真要是得罪了这帮大爷可不是闹着玩的,最起码得防着他们半夜三更撂石头砸玻璃门!
阿翠与三个孩子走后,“混头”女人风风火火地来到理发店,她的自行车货架上多了一个挂篓,挂篓里放了几个纸包包。不见了孩子,女人惊愕地问:“你把娃们弄到哪儿去了?该不是为十块钱把孩子们匿起来了吧?给,拿去!”说着掏出皱巴巴的十元钱塞给陈老大。
陈老大接过钱发牢骚道:“是我那二百五媳妇吃错药了,领着几个娃子去喝什么胡辣汤——理发带管饭,我这生意赚大发啦!”
女人坐下喘着气儿,直夸陈老大媳妇漂亮贤惠,是个好人,说着话她忽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哎哟哟”地直叫唤。嘿,这女人今天硬是赖上陈老大了!陈老大拉不是、扶不是,不知该打110还是120,急得搓着手问:“咋啦,咋啦?”女人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嘴唇哆嗦着说:“水……水,我要吃药。”
女人吃了两片药后,慢慢坐起来说:“不碍事了。”女人说自己得的是肠痉挛,老毛病经常犯,两片药吞下去就管用。陈老大问为什么不上医院根治,她说不知道医院大门朝哪儿开。陈老大知道她舍不得花钱,随意问她帮别人带孩子一月能给多少钱。不料她眉毛一竖:“给钱?给个鸭子毛!”
接着她乒乒乓乓地向陈老大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原来,后两个小不点儿是她邻居阿顺的儿子。阿顺与她男人都在黑煤窑上挖煤,前几天煤窑塌方,她男人被砸瘸了,阿顺则被砸扁了!黑心煤老板扔下死难矿工卷款跑路,阿顺媳妇哭天抢地去料理后事,把一家老小留给了她。
原来刚才电视新闻里的死难矿工,就是两个可怜孩子的父亲,怪不得阿翠动了菩萨心肠。陈老大感叹地说:“这就叫亲向亲、邻向邻……”不料女人道:“亲个球!阿顺是个孬货,想当年这毛桃青杏想占我便宜,我一嘴巴扇得他夹住了狗尾巴!为这事两家多年不说话!”
女人揉着肚子缓缓站起来,皱着眉头叹气说:“唉,记恩莫记仇,记仇不到头,穿山甲不叫穿山甲叫‘过得去’。阿顺死球了,他媳妇都要疯了,还有俩卧病的老梆子,管不动那俩小崽子,五口人要吃喝拉撒,这一家日子咋过?就是牲口也知道顾帮顾群,何况咱是人!这不,挂篓里就是为阿顺老爹抓的中药。大兄弟,不是我想‘混头’,实在是没法子啊!”
陈老大望着这个病恹恹又辣喳喳的女人,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急忙把十元钱又塞给她:“嫂子,你今天让我开眼了,我只盘算着往钱眼里钻,简直连牲口都不如!这样吧,我也没有多大能耐,以后这仨娃再理发,我包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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