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狙击事件
也许,爱上错误的人,执著于错误的感情,就像身陷在一场无边的梦游里。但是,不要徒劳地怨怼与哀求,更不要绝望与自毁,要深信,生命中总会有别的温暖力量可借以支撑,要深信,总有一天会醒过来。
ONE
这是连美国陆海军都拒绝使用的货色。
精致、美观,却代表罪恶。
德林杰击发手枪,口径11.1毫米,铜制,单管固定,盒式闭锁机,最适合近距离短时间条件下使用,击中目标快速而准确。普通人对它不太熟悉,但有一件事使得它名声大噪:1865年4月14日,罗德岛大街福特剧院包厢内,有人用它刺杀了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
对面的男人依旧埋着头,对眼前的危机毫无防备,就像丛林中一头走进猎手狙击范围内的雄鹿,又美,又无辜。他甚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镜片后的瞳仁浅棕色。
我的食指收紧。
他正准备开口,仿佛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腕上那块卡迪亚蓝气球手表隐隐若现。他有一双好看的手,甚至比我的手更加白皙洁净——我的手,医者的手,粗砺且生满老茧,食指指骨变形,左腕上那只夸张的玫瑰金精钢表,只是来自东门某廉价商铺——必须得承认,他的确有资本吸引人,看上去俊挺、儒雅,带一丝书卷味的纯真。
可这正是不值得被原谅的理由。
TWO
你会不会想要报复,在被一个人狠狠伤害之后?关于这事,拜影视编剧们所赐,至少可得方法若干:
发匿名信给他的顶头上司,在公司的布告栏上贴满黑函,以此昭告天下他玩弄女人,欺骗感情,令他颜面扫地,高迁无望;或者寻私家侦探社,用5000块钱买他与女人鬼混的场面,最好有床上裸照,大曝于互联网,或是刻录成AV光碟,让他受尽世人“瞻仰”;又甚或去仙湖求得驱魔符一张,扎面目似他的白纸小人,下符施咒,针扎猛打,一日三餐念他名字,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不不不,这都是女人才用的狗血伎俩,譬如佳舟。
佳舟与我分手,全都因为方孚宇。我们认识七年,而她与方孚宇在一起不过七天。对于公司而言,我认为拓展训练是完全不必要的,它对增进同事之间的友情毫无用处,今天共历难关,搂抱在一起惺惺相惜地痛哭一场,明天回到各自岗位,又是明枪暗剑地较量。它唯一的用处是在一种闭合的状态下促成了某些元素聚变——佳舟便在那七天里风驰电掣般地爱上了方孚宇。
我断然想不到佳舟会离开我,我高估了女人对待爱情的忠诚度,同时也低估了女人陷入爱情时的愚蠢、盲目和狂热。事实上,待我有所察觉时,事情早已无可挽回。那天正是佳舟的生日,我买了大束的姬百合回来,她竟已收拾好行李。出租车就停在楼下,她在电梯口递还钥匙给我,没说再见,只匆匆留下一个拥抱,旋身下楼。
我追下去,却只闻到刺鼻的汽车尾气。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分手场面都没有。
佳舟离开以后,我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曾有一度,我迷上了一部韩国旧片——由安银美主演的《美人》。有时走下手术台,回到办公室,我会脱下白袍,打开电脑,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重温。这真是都不错的片子,唯美到极致的画面,极其细腻的心理刻画,当然,最关键的是它有漂亮的情节——沉默的作家将情敌捅死在马路上,而后在与恋人缱绻之际,亲手将她掐死。
不得不说,这真是令人畅快淋漓。
然而,每当屏幕上现出“the end”时,我那难得的酣畅的快感便戛然而止。我陷入一种更为盛大的虚空中,我很清楚,再逼真的电影,也不过是我对自己精神的开解。五月的黄昏,我独自站在医院大楼的天台上远眺天边,看着云彩从绛红转为蓝紫,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临,整座城市流光溢彩,而在我身后,却只有刺骨的风飞跑而过。
我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我失去了佳舟。
有段时间,我在想,人们为什么要相爱?是因为渴望温暖吧?而人们又为什么会分离?因为光热耗尽了吗?从耀眼的流星到冷硬的陨石,爱情的光热已然消失,但追逐的渴望依然存在。渴望是没有错的,就像夸父逐日,所以,我不能因此而责怪佳舟,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原谅。
在一开始,我的确有过一段痛不欲生的日子,我无心工作,请了年假,跟踪过佳舟,并且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
“喂?”
“喂。”
“……陈庄。”
“佳舟,你还好吗?快乐吗?”
我无法控制自己,在电话里哽咽。我这样的医生,可以令世间诸多受苦之人免于痛苦,然而事到临头,却无法救助自己。好在佳舟她懂,说到底,她仍是善良的。她对我说:“不,陈庄,我不是很好……想到你,会难过。”
和方孚宇在一起,她分明应该是快乐的,却又因为我的痛苦而有限地快乐着,所以我对她的恨也只能是有限的。假期过去了,我重新回到人群中,照常去医院上班,与同事聚餐,偶尔泡吧,努力想使自己正常起来。治疗失恋的方式不外如此,痛哭几次,大醉几场,我恨不起来佳舟,只好祝福她。
THREE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深夜1点多,佳舟突然疯了样打我电话。天知道那夜的台风有多猛烈,整个市区的街头都找不到半辆出租车,我淋着大雨站在楼下等她,她从一辆黑车上跳下来,抱住我放声大哭。雨声肆虐,黑车司机冲我们大声咆哮,除了手机,她身上半分钱也没有。我顾不上问及缘由,赶紧付完车资领她上楼。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冻得青紫,一件极薄的MISSONI上衣,斑斓如她脸上晕开的妆,而窄裙早已湿透。
空荡荡的楼道里,一路有她的哭声,进了门,我赶紧关上门窗,取了毛巾,去浴室为她放洗澡水。她起初赤脚站在客厅里,依然不停地落泪,后来哭声渐渐止了,悄无声息地跟进来,站在门边安静地看着我。
热水慢慢蓄足。试水温时,佳舟走到我身后,两只冰凉的手臂从我背后缠绕过来,温柔地将我抱住。噗的一声,我手中的浴盐盒子跌落进浴缸里,溅起微小的水花,盐粒溶解发出哧哧的声响。蒸汽扑面而来,我微微移动身体,想要将她推开,她的脸却立刻贴住我的背脊,冰一样的唇印在上面,眼泪和着蒸汽晕开。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努力想控制住情绪,拉住她的手小声阳止:“佳舟,别……”
她一句话也不说,动作却不停止。
我听到她喉间发出小声的呜咽,细碎,涣散。水雾氤氲,后背像被灼烧。这夜,我来不及问,什么都来不及,恶劣的天气和佳舟的眼泪把我逼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在我面前伤心流泪,为寂寞的身体寻找短暂的安慰,这让我还要怎么忍耐?我猛力将她拖出浴室,蛮横地抛在沙发上,狠狠地压上她。我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劝慰?灌酒?扇耳光?可我自己,连我自己也都不再清醒。
我们还没有过正式的决裂仪式,这样,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天亮时,雨停了,我再醒来,佳舟已经离开。
那一整天,我根本无心工作,下午两点,我恍恍惚惚地站到手术台上。一台小手术,怀孕四个月的孕妇,B超检查,胎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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